天津教案发生后,清朝廷派曾国藩处理此事。曾国藩完全有理由不介入此案。因为他虽然是直隶总督,但是他的职责范围中并不包括外事,外事是由崇厚这个专管三口通商的专员专门负责的,曾纪泽说“此次洋务,本非大人(指曾国藩)专责”。就是曾国藩自己也说:“至中外交涉事件,臣素未讲求。”同时,上谕也说“(曾国藩)精神如可支持,着前赴天津”。如果他因病推辞,朝廷也不会强迫他前去。所以是否从命,一开始他有点犹豫不决:“接奉廷寄,派余赴天津查办事件,因病未痊愈,踌躇不决。”
但是稍一犹豫之后,曾国藩还是决定接下这个任务。曾国藩从来不是一个逃避困难的人。他对待君主,一贯以诚自命,遇事不敢推诿。虽然患病,但既然没有到濒死的程度,就应该勉力为国分忧。他担心的是如果朝廷派一个颟顸无能之辈,激化矛盾,引发战争,将再一次将中国推入灾难的深渊。
这次出门,曾国藩预感到自己很有可能会病死天津,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了。所以他在灯下给自己的儿子们写下了一份很长的遗嘱。
他说:“余此行反复筹思,殊无良策。余自咸丰三年(1853)募勇以来,即自誓效命疆场,今老年病躯,危难之际,断不肯吝于一死,以自负其初心。恐邂逅及难,而尔等诸事无所秉承,兹略示一二,以备不虞。”
余生平略涉儒先之书,见圣贤教人修身,千言万语,而要以不忮不求为重。忮者,嫉贤害能,妒功争宠,所谓怠者不能修,忌者畏人修之类也。求者,贪利贪名,怀土怀惠,所谓未得患得,既得患失之类也。忮不常见,每发露于名业相侔、势位相埒之人;求不常见,每发露于货财相接、仕进相妨之际。将欲造福,先去忮心,所谓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则仁不可胜用也。将欲立品,先去求心,所谓人能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忮不去,满怀皆是荆棘;求不去,满腔日即卑污。余于此二者常加克治,恨尚未能扫除净尽。尔等欲心地干净,宜于此二者下功夫,并愿子孙世世戒之。
人这辈子,最难去除的是嫉妒和贪求。所谓“不忮”,就是克制自己的嫉妒心。“不求”,就是克制自己的贪求心。这两点听起来似乎是老生常谈,事实上很多人,特别是很多当世名公,都处理不好。嫉妒经常出现在功名事业差不多的人之间,贪求常出现在升官发财之际。连左宗棠、郭嵩焘这样的大人物事实上都常在这两点上犯错误。所以他专门强调,这两点不去除,则既难立品,又妨造福。希望曾氏后人能克掉这两点,做到“心地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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