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龄以后，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催婚，好像不到年龄不嫁出去，就是一种失败一样。
但是在这过程中，妈妈好像显得特别冷静，最多问一句有没有男朋友，就不再提起，转而关心我的未来、我的发展。
妈妈结婚的年纪在她们那个时代已经算是晚婚了，十八岁外出闯荡的她，在婚事却并没有多好，兜兜转转介绍了好多人，最后因为家里的原因，都告吹了。
最后是一个亲戚介绍的爸爸，没有怎么犹豫就结婚了，那个时候她二十五，放在现在还是正当好的年纪，在那个时候已经是老姑娘了。
爸爸常常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帅，那个时候妈妈就是一眼看上他长得帅，我和姐姐不信，问妈妈，妈妈也不否认。
我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姐姐正在读大学，马上就毕业了。沿海城市的夏天好像并不会因为海风就凉上几分，小小的出租屋里，热的像蒸笼。
那个晚上，爸爸上夜班，妈妈、姐姐、我躺在铺在地上的凉席上，可能是看着两个女孩子都大了，妈妈第一次谈起了从前。
“以后嫁人千万不要嫁给你爸爸这样的人，真的是苦一辈子的。”这是妈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和姐姐一点儿也不惊讶。
因为我和姐姐是女孩子，妈妈其实吃过很多苦，我们看不到，但总有人在耳边提起。我奶奶是个很重男轻女的人，连带着读过书的斯文爷爷，也喜欢孙子胜过孙女。
妈妈怀着姐姐的时候，挺着肚子在家操劳赚钱，他们并不会多照顾一分，反而多有苛责，但妈妈也是个厉害的女人，被气哭的时候也能忍着，宽慰自己不要一般见识。
姐姐刚会走的时候，正好是稻谷收成的季节。收回来的稻子放在家里，奶奶怕老鼠偷吃，就用红薯块拌了老鼠药撒在谷子上，那个时候姐姐还喜欢在地上捡东西吃，农忙的时候，也没有人顾得及照看她。
这个故事是妈妈的两个姐姐讲给我听的，我不知道真假，问起妈妈的时候，她也只是沉默，再问起这个时候的爸爸，她更是一言不发。
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是妈妈日子最难过的时候，那个时候爸爸在外打工，又懒又爱玩，一分钱没攒下来，还要向家里要钱，妈妈多说两句，爸爸的回信里都是种种不耐烦。
而此时奶奶看妈妈愈发不顺眼，正巧半年前她的二儿媳生了一个儿子。一言不合，言语多是难听的不得了得话。
“爸爸不在家吗？”我那个时候还挺傻，脑子不拐弯，什么都问。没想到妈妈笑了，“你爸爸那个时候在厂里认识了一个‘表姐’，哪有心思管家里的事。”
“那个时候是正想离婚，但是被你外公拦住了，说‘两个孩子都有了，已经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过不去的’”。
后来，姐姐还是被寄养在外婆家，因为外婆带的孩子实在太多了，我就被送到了我姨家里。
妈妈也只讲从前那些琐碎的事，很少单独提到爸爸，刚刚语文阅读理解训练了很久的我，看到是一个懒惰、自私、爱玩、脾气不好的男人。我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一个好爸爸，但终归不是一个好父亲。
大冬天，妈妈手疼的要命，依然要在冷水里洗他的衣服，而此时，他还躺在床上睡觉；在好多工厂呆不够一个月，嫌人家管得严；自己的家人亲戚都是最好的，妈妈这边的亲戚都难以言语；他想做的事，不管对不对，都要坚持走下去……
妈妈只简单提了提这些，过了会儿，她又说:“其实这些年他已经好很多了，前几年，家里变故让他意识到了不存钱的重要性，现在能吃苦了。”
“他其实也很好的，还是扛起了这个家庭的责任。你爸爸也不错了，如果碰到的人再坏一点，又怎么呢？总之啊，以后挑人要仔细，妈妈也可以帮你把关。”
我记得那个时候突然有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屋墙上的树影晃晃悠悠，好像在妈妈的很多年前，在这个晚上，在我的多年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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