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有证的人

我也是有证的人

我打开抽屉，看到我快要到期的驾驶证，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自己开车上路，到了三月，却还得跑一趟车管所，办相关“刷新”手续，好烦。

考驾照，仿佛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一开始是学理论。

第一天去，急匆匆地差点没找到地方，去了之后，想要往前一点坐，为一席之地跟人家挤一张桌子，隐忍着别人的白眼，我很自觉地坐在边边的四分之一；渐渐又发现黑板上有字，还有人做笔记，顿时肃然起敬，深悔自己态度不端正，连眼镜都没带身边。

好久没听过课，我耐着性子好好坐着，才意识到那人抑扬顿挫说的是一口南京话——平时听听是没问题，可是有些词太专业也不知道他说的啥。我就有点烦躁，我来是学车的，又不是参加南京话四六级培训，都听不懂！

真正令我不满在后头，居然开始放录相给我们看——做过老师的都会这招来打发时间糊弄学生，更何况内容很不堪。刚看两分钟，就见血肉横飞、死伤无数——是想给学员一个下马威的吧？先触动你的感官，再触及你的心灵，让你上路之日受此惨状打击，会很小心沮丧地开着蜗牛小车。

我马上想到读小学时 ，为了让我们爱国，就组织我们看恐怖片《黑太阳731》，为了让我们爱妈妈，就让我们带着小手帕很悲惨地去看《妈妈，再爱我一次》——我是没当过官，不知道当官的要不要一起看一下XXX、XXX们法庭受审时痛哭流涕的情形？

心情很不爽。庆幸自己早上焦头烂额赶公交时，宁愿迟到也坚持不打车的英明。

第二天，我姗姗来迟，在最后一个空位上坐下来，我留意看了一下，那个昨天做笔记的女生还是兴致盎然地坐在最前排，仰着头很捧场的样子——我很替她的脖子累。头一天晚上跳跳尿床了，害我一通折腾，完全没睡好，此时不免想要小趴一下，却很不争气地睡着了。

理论课结束后，就是跟教练学车了，内容主要由排队和挨骂组成。

小时候，我们总因为“别人家的孩子”被爸妈骂得狗血淋头；上学了，老师总会斩钉截铁地断言：“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所以学车时，很荣幸地成为教练嘴里“你是我见过最……的学员”，大家的承受力都很强，忍辱负重地听着，自动过滤掉脏字，从中提取有用的知识。毕竟挨骂这回事，其实也不算什么，谁的人生不挨骂呢？

而且我们教练还是很人性化的。至少当我考科目二的时候，先后两次抽到“圆饼”、“单边桥”，出师未捷身先死时，他很同情，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冒着浓烟安慰我：“你是我见过最倒霉的学员了——这两个鸡巴项目，难的一米！”

驾照拿到后的若干年，去仙林的时候，姐觉得空有证却不敢开车太可惜，深怕我忘记而白忙活一场，就自告奋勇地带我去人少的大路上练习。她自信满满：“我这个是自动档的，我陪你练练，你很快就会上手。”  她坐在副驾驶上，笃定地指挥我“前面没车，可以加点油”、“靠边一点，准备打方向，拐弯”、“前面有个坑，注意躲开……哎，哎，躲开哎！”

我稳稳地从坑里一颠而过，故作镇定地问：“然后呢？” 车里的空气有点凝滞， 她沉默了一会：“刚才那个坑……，算了，我们回家吧？”

就这样放弃了我。

现在我看着手里这个黑乎乎的小本子，真是觉得这些回忆满满都是耻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