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孩子
在我们慰问涟水县东胡乡小埝小学的贫困儿童卜媛媛时，接触到了他的弟弟，一个被挡在了校门之外的智障儿童。
卜媛媛的弟弟今年十一岁，从外貌看他与正常的小孩并无异样，他能安稳地扶着把手，坐在爷爷的三轮车里到处“看风景"。他的一只手是残疾的，就像一个畸形生长的辣椒。
他曾经也被送到学校去上学，但他不知按时进教室，被带进教室后，会在教室里大小便，他基本不会讲话，只会依依呀呀的乱叫。据奶奶说，他只会讲几句话，其中一句就是喊风烛残年的奶奶为“妈妈”。
他见我们进门，尾前尾后跟着，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他咧着一个嘴角傻笑着。他的这种笑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片空白，没有我们所熟悉的那些世俗的内容，他笑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并不完全痴呆，心里还有点数，当我们第二次到他家的时候，他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叫着，脸憋得通红。他肯定也知道我们是对他好的人。
当我们拿出手机里的动画片播放给他看时，他顿时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到高兴处，两眼放光，咿咿呀呀向我们张望着，要把我们也拉到他的世界里去。
12月1日，当我们再次到他家看望他们一家时，发现他还趿拉着一双塑料拖鞋，在寒风里快乐地跑来跑去。难道他的世界里就没有寒冷吗？我猜想，这双拖鞋一定是他自己执意要穿上的。
他有着同龄小孩特有的顽皮，“硬打硬上的”。他把手伸到正在狂吠的家犬嘴边，用小铅盆里的水往姐姐的身上泼，和姐姐周旋，把一个坏的小塑料篮子突然罩在奶奶的头上，然后开心地大笑，把家里电动三轮车的后车厢掀起又放下，放下又掀起……
因为他的顽皮，我们送去的煤气灶家里并不敢用，害怕一转眼照顾不到而发生危险。至今，他家仍烧着草锅，靠拾点稻草和树枝作燃料，在他家的院子中间，严严实实地盖着一个小草堆，上面用塑料纸里三层外三层地盖着，塑料纸上又用碎树枝护着。我掀开看了一下，是晒得焦干的豆秸。老奶奶说，这是引火草，不然阴天下雨的，火难着呢。
一家人中，他只怕老爷爷。只有在老爷爷面前他才会有所收敛。原因是老爷爷会把自己的皮带解下来抽他，据说他的腚头就是被老爷爷用皮带抽后掉下的，至今尚未痊愈。老爷说，他太调皮了，你现在不管他，他以后会遭更大的罪。
老爷爷的话让人心酸。我们理解，老爷爷不是不心疼这孩子，而是在为将来的事做安排。现在你宠爱他，将来还会有人宠爱他吗？
那天，我们看到老爷爷象征性地拿了一小截树枝走到他的跟前，刚才还像小野马一样桀骜不驯的他立即安稳下来，退守到墙跟蹲着，傻呵呵地对着老爷爷笑。
虽然老爷爷会打他，但他心里肯定还有一点感觉，这个整天用三轮车背着他把他带在身边的人是对他最好的人。虽然，他不明白老爷爷为什么会打他。
因此，每当他饿的时候，每当他想睡觉的时候，他不会用语言去表达，他就缠绵地抱住老爷爷的腿，用肢体向老爷爷传达着自己的渴望。
老爷爷打他，是为了管教，是有节制的，真正打他也就一两回，而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象征性的。但是他的父亲却会把他往死里打。
有一次，他把一个栽菜的小插揪当玩具在地上挖土玩，结果被弄坏了，他的父亲见状，就冲上前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门上撞，撞出了一个很大的疙瘩，后来又撞到了眼角上，差一点把眼睛撞瞎。
见此情景，老奶奶拚了老命上前护佑，责骂她的傻儿子，她的傻儿子竟然说，小孩把插锹弄坏了，家里没钱买不起。事实上，这种一拃长的小工具在街上的地摊上只有几毛钱。
看到孙子头上的伤痕，老奶奶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没想到，她的儿子被惹急了，竟然对老奶奶说，你再说，我把你劁得了。有一定农村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句骂人的话，“劁”是指对猪羊等动物做的一种节育手术。
这句话是对人的一种污辱。讲到这些时，老奶奶哭了，泣不成声。面对这个好坏话都不晓得的傻儿子，她打不得骂不得，哭不得笑不得。
谁都是天地间的一个孩子。愿处于困境中的这家人被世界温柔以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