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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被很多大块的棉花挡在了九霄之外,少年抱着半个花皮西瓜,拿着银色小勺坐在四合院的屋檐下,咀嚼着清凉的香甜,脸上粘着几颗黝黑的西瓜籽。
他斜着眼,边吃边抬头,看着太阳透过云间四射而下的光柱,幻想着云彩背后是大闹天宫的悟空和一群吱吱呀呀的天兵神将,并且坚定地认为,这些藏在云端惊艳的“神话”,只有他自己才能感知到,而身边的小伙伴们貌似只会和尿泥,他们都只是平凡的普通孩子罢了。
夏日的午后是惬意的,正如这幅平静祥和的画面,只有院子中央鸡棚里的母鸡一边咕噜咕噜低吟,一边偷偷下着蛋,它并不知道,有串目光早就穿过镂空的花园围栏盯着它了,对少年而言,这枚看似不起眼的鸡蛋,是能够替代辣条酸梅粉的最好美味。
微风吹动着花儿摇头摆尾,蜜蜂似乎很花心,非要在每一朵花枝上采摘一些好像才会满足,立在电线上休息的麻雀倒是显得沉稳许多,除了时而唧唧喳喳的鸟语,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花园里这一整片一整片的绿色,连同这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幸福地浸泡在草香弥漫的29度空气里,每一口呼吸,都是上天温暖的恩赐。
爷爷安详地端坐在沙发上,穿着擦的锃亮的黑色皮鞋,手里捏着一支细长的壶梯山牌旱烟,淡蓝色的烟气轻盈地漂浮着,几只嗡嗡叫的飞蝇来回穿梭其中,像是昆虫世界的王牌空战,爷爷外衣下的白衬衫在黝黑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干净,似乎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洗衣粉的清香气息;奶奶在炕头酣睡,谁也别想打扰她安宁的梦境。
还好没人吵醒她,不然,少年的鸡蛋就吃不到肚子里了。
要不是这块西瓜太香甜,少年应该早就应着巷子里小伙伴们的呼喊声夺门而出了。侧着耳朵,听到铁丝与地面的清脆摩擦声,这一定是今天的滚铁环比赛没错了。可惜爷爷居然没有给他做一个能滚第一名的大铁环,每次遇到这样的比赛,他只能在旁边加油。
好在,他的裤兜里一直揣着那把舅舅送给他的弹弓,这把橡皮管做拉线的弹弓,至少在这条巷子里没有对手,这是他唯一值得骄傲的玩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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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依然是六月天,炎日还是一如既往的躲在云后面,只不过,这次的云比小时候任何一天的都要厚,既没有光柱,也没有与之对应的炎热温度,夏天越来越不像夏天了。
那个记载着简单童年、简单快乐的院子早已被高楼大厦覆盖,半个西瓜、一盘鸡蛋也已远远满足不了少年那越吃越挑剔的胃口,每天游走在办公楼和宿舍之间的我,貌似也不会太去刻意观察院子飞过的那些鸟儿和泛着繁盛绿色的植物们了。
然而,最让人失落的,是他再也看不到爷爷的白衬衫和旱烟卷了,也无法扯着奶奶的衣襟,吵着喊着要吃荷包蛋了,他们对着我笑眯眯的表情,在那些饱含温暖的记忆里慢慢淡去,千般回忆,就像一幅油画,层次分明、轮廓清晰,又像是爷爷教我画在沙地上的小火车,线条简单、模糊易逝。
其实,那些记录在四合院里的美好更像一部影片,由我自导自演,在可爱的日子里,于脑海中轮回放映,既成经典,永远经典。
年少的愿望貌似都实现了,不用再对大铁环念念不忘,现在不仅每天都驾驭着四个轮子来回穿梭,可以在路上与别的小伙伴尽情竞速,也玩过了比弹弓更高级的射击玩具,似乎也拥有了更值得骄傲的东西,却永远都觉得少些什么,却也永远不够满足。
不知什么时候,少年发现,脸上的褶子却是越来越多了。
亲人们,谢谢你们让我逐渐成长
过完生日,再回想过去每年的生日,突然发现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隆重感,不明白,这到底是岁月厚重了,还是感怀太多了呢。
估计是对成长理解更深了吧。
小时候对生日没概念,倒是对生日蛋糕的不同口味和价格颇有研究。所以生日当然是越频繁越好。
8岁生日,小学二年级,母亲为他订了蛋糕,在家忙活一下午,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吃饭的时候还一个劲给他夹麻辣血块,虽然不能理解怪怪的味道,但仍然幸福无比。周末,腾出闲暇的父亲又补过了生日,不记得吃了什么,只记得收到很多礼物,他朝院里的小伙伴夸了又夸,一副豪横忘形的作派。
18岁生日,残酷的高考刚刚结束,提前批的录取通知书和成人这一天同时到达,父母请来全家人在楼下餐馆摆了一大桌,印象中,少年貌似是呲着牙笑了一天。回到家辗转难眠的他,思考和分析着业已成年即将远赴求学的青年对自己的定位,憧憬和想象着这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外,究竟是怎样一种繁华和壮丽。
28岁生日,与同袍们战斗在阿里高原。那个晚上,司机老王从老远老远的镇上给他买了个大蛋糕,不管好不好吃但份量是完全够所有人吃饱的了。同来高原的梁哥,带了满满2大箱百威专程赶到他们住的地方,让他过了一个感动难忘的生日。第二天晚上,少年找来一瓶葡萄酒,看完电影《我们结婚吧》,在QQ空间里用文字的方式忘记从前,重拾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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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了对生日越来越重视,因为每过一个生日,曾经的岁月就越是远离你一步,蛋糕虽然越来越好吃,但却希望时间别那么快,这样就可以慢慢品味每一块生日蛋糕的味道。
天气逐渐阴下来,估计会有一场大雨。
我离开果果家,抱着半块西瓜,坐在小区椅子上边吃边听着这首《不管什么天气都记得带上阳光》,抬头望着天,总会不自觉想起那些美好的画面。
他想起小时候盘着发髻年轻美丽的母亲,梳着大背头开着北京吉普的父亲,还有已经过世却永远温暖的爷爷奶奶,他们都是生命里至关重要的组合,感激培养,感谢陪伴。
天还是那个天,不管云彩多厚,炎日离他多远,反正他一直都会觉得,那光芒四射的云彩背后,是湛蓝的晴空,绿意盎然的世界总会迎来甘露,云彩后面的悟空跟天兵神将们还在那个地方打架,花心的蜜蜂依然忙碌,缺了很多种味道的空气,依然29度。
致3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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