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细雨

大地情怀

图文 | 王学艺                                   

秋去冬来，无垠大地苍凉裸露，阳光逍遥无拘。四季分明的北方干多湿少，干燥是最好的气候写照。

昨夜西风凋碧树。晨起天地氤氲，细雨稀疏。这突如其来的雨让人神清气爽，空气湿润清新。此刻撑伞显得矫情，披雨衣显得做作，脚步匆忙更缺了情调。

雨里，有女孩的声音穿透帘幕：“这雨不是滴，是丝。”

一袭红风衣在细雨中飘过，看不出女孩身上有任何棉厚，也许是爱俏的缘故，视凛冬若儿戏。此刻的雨让她兴奋不已，叽喳着在雨里远去。

都说春雨贵如油，我看冬雨莫不如此。四季轮回奇妙无比，秋使大地万物萧条，可冬却也能让沃野新绿重现。散发着馥郁气息的新翻黄土地上，坷坷垃垃的缝隙间，麦苗悄悄然吐出新芽，它们迎冬傲霜，若新生儿娇嫩无比。稀疏的雨在麦芽上凝聚成滴，一派剔透晶莹，使萧瑟大地呈现勃勃生机，孕育着生命之光，积蓄着春的能量，蛰伏着夏的丰获，释然着秋冬燥意。

初冬的雨恣意飘洒阡陌，笔直的田间小道上，两排窜天杨直指云霄，叶子犟着赖着不弃不离，尽管秋风无数次横扫，它们依然不愿脱离母体。但此时冬雨的劝去，黄叶们一脸的不情愿，一脸的无奈，一脸的身不由己，飘洒洒铺满小路。满目的金黄，在冬的细雨中望不到尽头。

你漫步湿润的叶片上，脚下没有了冬日暖阳那哗啦脆响，有的只是鞋底带起的黄叶翻飞，一片片叶子随着你的步伐粘起，又无声息翩然落地。树叶飘落你身上，轻吻你脸颊，定格你视野。也许它们见你是一种依靠，是一种倾诉，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它们不想知道什么四季轮回，冬去春来，道法自然。

秋风吹不尽，冬雨来抚慰，也许冬雨于它们是送别的仪式，是再见的挥手，是泪目的祭奠。秋的谢幕，冬的降临，它们不知这是自然界的律动，让生命之树常青，让花开花落常在，让阴晴圆缺常有，应是它们无悔的归宿，更是叶落归根的必然。万物因水而生，离别再以雨的方式告慰，是上苍慈悲的悯怀，是冬雨义无反顾的使命。

棵棵白杨纵远无际，道道麦苗横向列伸，在田间小路构成有趣的“非”字，季节交替，金黄的叶片，绿苗的青嫩，阡陌的交错，一切都裹在氤氲里。

远处依稀有人的轮廓，朦胧胧在冬的初雨里显现，他亦步亦趋深情凝视，若将军视察列兵，在田间小道踽踽独行。一会儿俯看麦苗，一会儿扒扒泥土，再抓把黄土凑近鼻子深呼吸，陶醉瞬间荡漾脸上。

趋近，才认清是村里的老人土生。他披着襟扣黑棉袄，穿着粗布长腰裤，脚上趿拉着尖口布鞋。满头的银发，脸庞若此时土地上的耧痕，岁月镌刻一览无余。

小麦下播至今无雨，土地欠墒让他常坐卧不宁，这场小雨使他释然无比。晨起便直奔村外沃野。麦芽像他的孩子，降温保墒是他的心结，这是耕耘者对雨的祈盼。黄土地对雨更是依恋，风调雨顺才能五谷丰登，五谷丰登才能丰衣足食，丰衣足食才能安居乐业，幸福安康人丁兴旺，雨是生生不息的源泉。

“这雨好呀！”老人堆起满脸皱纹，咧开没齿的嘴巴，冲我言语着，在雨里他笑得像个孩子。

雨似读懂了老人的意愿，下得越来越密。干涸的土地被雨水浸润的越来越深，此时的麦苗似有些蠕动，细嫩尖角因雨滴坠落反弹着，它们晃动着单薄的身板，揉着惺忪的眼，吸吮着雨水的滋润，积蓄着生长的力量。

老人发梢挂满细碎的雨珠，瞭望着无边无际的原野，雨在他沟壑纵横的面庞流淌，丰收在望写在脸上。

冬雨里的村落渐褪去秋的斑斓，炊烟在雨丝里悠悠飘荡，宁静，安然，深邃。青砖灰瓦的屋舍高低错落，穿村而过的河流少女般丰盈婀娜，似水墨丹青若隐若现，渐次在冬雨里延展。

初冬的细雨凉而不寒，它不疾不徐，引领着冬的深入，羽化着雪的蝶变，积蓄着春的勃发与盎然。

人间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