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婆”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出生的人,已经八十多岁了,她黑白相间的头发,脸上虽然印着岁月刻划出来的皱纹,但精气神却很足。
如果说我们是吃糖长大的,那么“老姐婆”那个时代则是连蕃薯也吃不饱,她们是真正吃苦长大的一辈,如何在灾难的年里苦熬的精打细算,在贫穷的年代里,我想象不出“老姐婆”是怎样度过的。
“老姐婆”就是一个集她们年代人所具有的优点的传统而善良的女人,她没受过教育,虽不认识字,但她识大体明大理,聪慧勤劳,在家是真正的贤妻良母,在村里口碑也非常好,她为人和善,性格脾气很好,正像我所感觉到的那样……
哦,忘了解释了,客家话的“老姐婆”其实就是妻子的外婆。
老人家虽然年纪老,但是很能“说”,只要给她时间,估计可以说几天吧。记得2015年老姐婆坐我们的车提前回大塘围老家过春节,之前我还担心着300多公里的路途,她老人家的身体是否挨得住。为了分散老人家的注意力,防止晕车,刚上车坐稳我就故意和她聊起了大姨家的事,没想到老人家马上就接过话“大昌明屋卡以前很穷的,你大姨嫁过去后,大昌明就去四望嶂打矿去了,你大姨女当男使,里里外外一把手……你大姨丈后来安排到粮所又下岗,跟着你大舅二舅贩鱼卖,你大姨在矮桥头看鱼档,她能说会道,生意很好……乌哒还小的时很顽皮,在高桥头周围是出了名的,特别是有一年八月半你大姨他们卖鱼回来晚了,没时间准备宰鸡杀鸭过节,他竟磨灵磨性地满大街高喊……惜古从小就很孝顺,他只要在家,就会对婆婆嘘寒问暖的,他婆婆最疼惜他了,所以大家喊他小名叫’惜古’,他和阿敏结婚后生了个儿子……珠妹自小就是男孩子性格,读小学时就胆子大,敢自己去河边膛乳猪呢……”
当我停下车来说:“姐婆,到大塘围喽”。她还在意犹未尽说道:“岸快啊,还没说到阿曦妹呢”,我笑道:“300多公里大姨家都还没讲完啊?好,留到下次再听你说”。
我们小辈们有时去她住房闲坐,如果去的人多了,她会自己避到餐桌旁,可以不插一句话,眯着眼静静地听大家谈天说地。但如果人少,她会招呼我们喝茶,然后说“打帮你们来,捱也好食杯茶来,食零杯就可以滴,食多惊睡吾落”,偶尔也会和我们聊聊当今的变化,“这都是托改革开放的福啊。想当初,捱年轻的时候生活环境十分差,村里全都是破破烂烂的瓦房,屋瓦都会漏水,一下雨,屋里就得摆上几个脸盆接水,有时半夜还得起来倒水。哪像现在,家家都建了新楼房,老屋都磨人住喽,出入有小车坐,再也不怕风吹日晒了。现在的生活啊,不一样咯!当初也打帮你大舅二舅卖鱼生意还可以,才能够把屋建起来,打帮宁古,子侄才有工作,不用转农村耕田……”
闲聊中老姐婆会笑眯眯地从“大舅娶妻生子,二舅卖鱼趣事,三舅女儿的风趣对话……一直说到小姨家的阿奕妹考取深圳公务员”,哦还有聊到小孜孜妹如何听话呢。
当“愤愤不平”地说到那年二舅结婚,给大舅“骗”去村旁水圳边看了整晚的鱼,他自己却回屋去睡觉的往事时,让我不由笑的捧腹。而讲到给儿孙们小时候起的那些“毛孩、哪吒、济公、乞丐……”粗俗小名的来由,虽是易生养之原意,却表达着农村人那纯朴的情感、意愿,寄托着满满的是希望。期间还不时会向我透露她儿女各家庭的一些“隐私”呢。嘻嘻!
听老姐婆断断续续地讲那些过去的事情,我能够渐渐地理清并还原了老人家的过往生活。老姐婆像个不动笔的编剧,回忆、口述。我像个导演,试图理解并根据我的认识进行二次创作,于是,活生生的一部电视剧场景就呈现出来:一个瘦弱的姑娘,小时候历尽了农村生活的艰辛,结婚后遇到了善良的婆婆、伯母与有生意头脑的老公,养育了一帮儿女,虽然生活依旧清苦,但是,儿女有出息又孝顺,苦也快乐着,直到自己也做了婆婆,自己也当了奶奶,坐在孙辈们中间,给后辈们讲自己的人生,讲自己的这一辈子。
老人讲的任何一件事儿,我都表现出很大的兴趣,很好奇、很喜欢听的样子。老婆笑说我虚伪,我承认,我是虚伪,其实,内心里我的确没有表现出来那样对这些事情这么感兴趣,但是,我感不感兴趣又有什么要紧呢?重要的是,人老了都喜欢回忆,喜欢倾诉,喜欢孩子们了解他们的过去。于是,我能做的只有配合,而且还要配合到位,不能让老人感觉到我是硬挺着听,痛苦地听,相反,我是享受地听,认真地听。
她偶尔也会提起她年轻时候的些许事,但大多是讲现在儿女家的往事,让我从中更了解老一辈的艰辛,更懂得生活的不易,更珍惜今天的幸福。
现在隔一个月后又和老姐婆一起喝茶,听她又在说着以前的事,最欣慰的是老人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好。感恩生活在老人身边的儿女孙辈们,共同营造幸福和谐的生活氛围。我想,老人家只要子女家庭幸福,孝顺,不操心就心满意足了。仅如此而已!
唯愿有岁月可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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