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过后,天气一天天燥热起来,那些早开的花也渐渐颓萎下去,枝头的俏丽换作了片片新绿的小叶片,空气中偶尔有絮状似的棉花屑拂过,时值就已入了暮春。
有一日,翻捡旧物,发现一件粉底蓝花料子非常轻软的衫子,原是当年出嫁时购置的一件婚妆,因颜色略显素净,后来也未着身几回便束之高阁,这多年来竟未曾翻动过。虽说‘衣不如新',当我再次展开它的那一刻心还是悸动了一下,索性上身一试,衣服的款式恰恰迎合了时下酝酿着的复古风。碰巧有一条长及脚腂的深色纱质百折裙,搭配起来也还得宜,望着镜子,突然间百感交集。‘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光阴照见的唯不是去年人的自己了。
装饰好自己,决意再去邻近的怡园逛逛春。我这样的郑重,都是对春天的敬畏呵。小孩子的书上总是描写‘一到春天,百花齐放',可是爱花的人都知道,那花与花之间都谦让有礼,就一个短短的四月极尽所能的你方唱罢我登场,绵延出一场慷慨盛大的花事。苍涩的北方春虽来得晚,可时间一旦迈入四月,大家都在可着劲儿地开,力尽芳容,好日子怎好错过。
春日纪事初有桃,李,梨,杏,连趐,……仲有碧桃,榆叶梅,丁香……末有牧丹,芍药,紫藤,紫槐,黄木香……看万般红紫斗芳菲,柳树新碧,真觉是人生一美事。而这一美事,每一年都不例外的盛进了怡园,穿梭其中时不由得会想到一个词牌名‘满庭芳',也象是一个藏了蜜的坛子,有吸引着我的甜。
怡园因何而来,也只是缘于我的一厢情愿。它是与我所住的小区比邻的一座小区,年岁已久,因占地富庶,布局有致,内有假山,亭台,轩廊,四季不歇的绿植,人文设施优于他处而让人倾心,其并非真是一个园子。多年来我将闲情逸趣抛赴其中,这里每一棵草木的盛哀荣枯我都用心记着,对一个被生活散养着的人,它早已被我引做了知己,原是那种骨子里的相亲。春花夏月秋叶冬雪,物转星移,我愿我的年华是随它们诗意着老去的。
这里但凡一楼的住户门必是朝南开的,因为便于打理门前的一方小院,小院外也有宽裕的空地可供住户使用,或耕或植全凭主人喜好,所以万木兴发春伊始,就有了田园牧歌的感觉。偏偏这些主人们也是极热爱生活,那些应季的各色花木门前宅后栽了个遍,这几年都已长成气候,华枝春满时望一眼便觉春风浩瀚,呼啦啦不可一视的美啊!教人留恋。我也最爱在此时来此游荡,每每遇见待花弄草的人在自己的小小田垄间或耕或憇,徜徉在太阳初升起泛着金色的光辉里,处处都新润可人意,而城市的嘈杂喧嚣早已被春风拂去了墙外。‘风摇它的叶子,草结它的种子,我们站着不说话,便十分美好'。这大概是春天最动人的情节了罢。
春日纪事 春日纪事怡园中桃树是果木中栽得最多的。都说桃花的美很妖冶,裹夹着粉的娇气,与裁剪妥贴细长柔媚的桃叶更是绝配,偏爱者甚多,风吹时粉色便溢漾开来,惹人情丝,此风流韵致单是一个颜色就已足矣了。我常在桃花开得正好时,透过花隙间看到那一楼住户的门眉上的新符尚光彩熠熠,与花影紧紧相迭。胡兰成说桃花难画,因要取得它静。如同在乡下,有人家院落的地方,总会看到栽种的桃树,门前或屋后舒展成各种姿势,桃花开的时侯,被团团粉雾笼在其中,总觉得人世简静悠长。想来桃花的美最宜室宜家。
与桃杏相比,梨树是载培最少的,只有三株,两株尚小树干仅手腕粗细,唯一户人家门前的一株鼎盛繁华,树干已粗至三岁小孩可环抱,待梨花开开落落时节,就有了香雪满径的盛景。我以为梨花的美是长于它颜色的浅寂,气味清幽,"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感叹东坡先生也在花下相思量。我也喜站在梨花树下发呆,心下无尘,任花瓣自在得落在头发上衣服上,良久也不愿拂去。
若是途经怡园取香而走,那是丁香,秀丽馥郁的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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