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珊
❤️
编辑：阿拉
故事发生在我的高三，那是一个临近岁末的夜晚。寒冷的天气里，宽敞而密闭的教室，却笼罩着一种特殊的温暖。晚自习中，有人埋头苦读，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暗自发呆。
我悄悄地停下手中的笔，偷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他。此时此刻，他正低着脑袋，咬着笔头，对着一张明信片独自深思。
这是我们最靠近的时刻。他和我同排，座位固定在班级的最中央。因为每一周除了中间一组以外，每一个组别都在变幻着组位，所以我和他的距离总是有时远，有时近。某一瞬间，我总觉得是自己像是一颗围绕着他而转动的行星。
在我眼里他并不怎么英俊，甚至有些不修边幅。个头不高，却长着一颗大脑袋，自然卷的头发常常忘了修剪，那发型像足了后来红遍大江南北的喜羊羊。他的皮肤微黑，时不时冒出几颗痘痘。脸上棱角分明，驼峰鼻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嘴唇的上方常常都是胡子拉杂。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着他的。可能就在某一秒钟，他闯入了我狭小的视野，然后他的每一个脚印，都嵌在了我青春的田野之上。
在这青春年代里，最让我痛苦的无疑就是数学。而他，是班上数学最好的学生。我常常会拿着虐人的数学题凑到他的身旁，他总会铺开一张草稿纸，一面讲解一面在纸张写下解题方法。他讲题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讲着讲着整个人好像都发起光来，那种光芒足以掩盖掉他身上邋遢。而我总会隐隐觉得，给我讲题时，他似乎比对着其他同学更加耐心，更加细致。他的声音，犹如温热的豆浆，灌在我心里，暖暖的。他的字迹，虽然极为潦草，却那么让我喜欢。每一次我总会小心翼翼地收起他的稿纸——这些龙飞凤舞的字，是为我写下的，我总是这样对自己说。我有一回托着下巴，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真羡慕你，脑子那么好用，我想破脑袋都解不开的数学题，你几下就推算出了答案。” “别这么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笑了笑，“有时候，我还羡慕你的文笔呢！我啃秃笔头都想不出那么漂亮句子。”瞬间，我好像感觉某一道光照在了我的心上——他看过我写的东西，他也在注意着我，是的，是这样的。我们是那样临近，一切是那样美好。有时候，我们也会在学校的某一个角落相遇，目光相触，他对我微微一笑，我的心就怦怦乱跳。我甚至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揣测着笑容里含义，就像解读着李商隐的诗，我又想读懂，又怕读懂。读了许久之后，我又会发现，或许他的笑容不是诗，而是一道我解不开的数学题。
而这一刻，他就在我的身旁，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皮肤所散发的温度。
读了许久之后，我又会发现，或许他的笑容不是诗，而是一道我解不开的数学题。
忽然，他把推了推明信片，抬起头，看着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啊？”这个请求，让我猝不及防，它像突如其来的风，吹乱了我隐秘的书页。
“我想对一个女孩子说一些话，又不好当面说，所以想写下来给她。可是，你知道的，我不擅长作文，更别提给女孩子写东西了……所以……”
他的脸微微泛红，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教室里二氧化碳过多，还是因为其他。我只知道，我的心跳在一点一点地加速——难道他是想向我暗示些什么？难道那张明信片是他准备送给我的？平日里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眼神，此时此刻，又在我的脑海里重现——这道谜题的答案就要出现了！我期待过这个答案，但是我没有想过它会来得这么早，这么仓促。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抿了一下嘴唇，轻声问：“你……你要表达什么样的感情？”
他低头一笑：“我也不知道欸……这不好说啊。”
说呀！我的一整颗心脏正扑通扑通地乱跳。既然话已经到了嘴边，为什么不说呢？我们之间，只有一步之遥而已，跨过去，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那……你要写给哪个女孩子？”
“你不认识的。”
瞬间，我感觉有一盆冰水从头顶上倾盆而下，浇在我滚烫烫的脸上，浇在我热腾腾的心上。挂在心里诗句、谜题被淋得一片狼藉。难道平日里我关于他的所有解读，都是自作多情？都是无意义的遐想？而这些无意义的东西竟然在我的脑袋里回旋了无数次，在我的心头飘荡了无数回！我真傻，傻到极点！
我咬了咬嘴唇:“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她比我小两岁。短发，皮肤白，很清秀，脑袋也很聪明。”
“你们认识多久了？”
“从小就认识呀！读初中的时候，每天我骑着车，载她去上学。她爱漂亮，有时候大冬天也只穿一件毛衣，看她坐在我身后冻得发抖，我就把外套拿给她披，她却总是不要。”
我在脑袋里勾勒着那个女孩的脸，描摹着她坐在他自行车后的画面，那是他们之间的温情，与我毫无干系，我想来作甚么？可那个画面仿佛藏着一种魔法——如果坐在自行车后的那个女孩是我，那会是什么样故事？不，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他的故事里已经有了一个女主人公。而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
“那，现在呢？她也在宁德一中么？”
“不，她考上了福州一中。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她。上次通电话，她说最近自学了竖笛，还在学校的晚会上表演。她很有音乐细胞，声音很好听，像张韶涵……”
听着他喃喃地说着他与她的故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我的心中漾动。那些平凡温软的故事里，处处是我从来没有演绎过的情节。他们的故事那么甜，那么美。而我，又有什么资格发酸呢？人家心里从来没有我的影子，先前若有若无的甜蜜，都是我的臆想。与其做一个酸楚的傻瓜，不如做一个恬淡的过客。可是这“恬淡”有那么简单吗？我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着一句又一句话语，他的，她的，我所向往的。有几笔竟然将稿纸穿透。我不知道是自己下笔太重，还是纸张太脆弱。
“随便写了几句，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我把草稿纸丢给了他。
他看着我纵横交错的字迹，眼睛里似乎带着笑意。
“你那么想念她！新年到了，她很快就会回来了，可以让你开心个够。”
“欸，对呀。”他拍了一下自己硕大的脑袋，“这明信片还是不寄了，估计寄到福州的时候，她已经放假回家了！”
“那就把明信片寄到她家里呗！”
“那更不用了呀！她家就是我家。”
“啊？她，她不会是你妹妹吧？”
“是啊。”
“你……”几分钟前的跌宕起伏都成了胡乱臆测。一颗心如露珠一般在荷叶上滚了无数圈之后，终于安了下来。我极力佯装出一种愠色以掩盖心中的窃喜。
他却摊了摊手：“明明是你想太多嘛！”
窥见一丝狡黠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我悄悄抿嘴一笑。
这是一段欲语还休的时光。在那彼此最靠近的距离中，我用无数种猜想揣度过他的心思，我不知道是否有一种解答曾经接近他心底的真相。谁能清楚地知道那青春的原野上，到底埋藏着多少宝藏？然而，当故事走到结局，每一种猜想也都成了多余。
陈珊
作者简介：陈珊，90后女青年，大学本科毕业，业余喜欢文学创作，曾在大学学报、《闽东日报》、《宁德文艺》等发表散文、随笔。爱好摄影并多次获奖。现在蕉城区八都镇宁德农商银行八都支行工作。
原文链接：mp.weixin.qq.com/s/y5kNRgh7g6rU4__FLhSVhg
十点读书
在福之州
上午十点 ❤️ 重要的时间
见重要的人做重要的事情
十点读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