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未发育的少年时代,“颜值即正义”还没被光明正大地承认,最让人称羡的,是学习成绩最好的优等生。
那真是一个纯粹的年代,衡量人的唯一标准就是成绩,成绩好的同学就能受到大家景仰,是班花班草,能当班干部。弊端就是成绩好容易恃宠而骄,看不起人;一个几十人的班级,也能形成阶级。
比如老师的口头禅是:某某某同学成绩倒数,拖班级后腿。
这个时候,优等生就昂首挺胸,坐得笔直,两眼放光,胸前的红领巾仿佛比鲜血还要鲜艳。
同样犯错,优等生不必战战兢兢。在我们那个年代,出入游戏厅,打几盘街机,就是罪大恶极,不像现在,人手一台手机王者荣耀也没人管你。
我的优等生同学叫蔡鸣,大家叫他蔡鸡。蔡鸡是心机婊中的战斗机,从小就对自己的一切算无遗策。比如打游戏前,他会蹲守在游戏厅对面暗中观察,直到有5位以上同学进入游戏厅,他才会出现。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有个爱打小报告成绩中等的同学阿辉,就经常用一些这种小道消息向老师表忠心,得到些表扬,他就心满意足。
蔡鸡和别的同学一起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他躲在最后一个,别的同学罚钱出去后,他酝酿好了情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老师说,自己家就在游戏题厅附近,每天上下学经过都没进去过,路上遇到同学,约他去,他才去看看,也没看出什么,想要出来的时候被阿辉逮住了。老师一听感动不已,把他三过游戏房门而不入的事迹,当着全班的面表扬了一通。
单纯的我们也不觉得心机婊为何物,却觉得像蔡鸡这样的优等生,怎么会犯错呢?他们可是完美无暇的。
青春期,蔡鸡眼睁睁看着周围的同学不断长高,他意识到优等生为王的时代即将终结。女生不再对他的优等生身份产生敬畏,只迷恋那些长得帅的、篮球打得好的阳光少年。
蔡鸡万年不变的第一目标是复旦,在这个前提保持坚定不移的情况下,他独辟蹊径,用业余时间看了一堆闲书野书,也会在十二点溜出家门看热门电影的首映。他要用知识的海洋作为谈资,让所有的同学重新对他刮目相看。
这一招同样是成功的,他费尽心机记下的知识,为他博得了一个“校园第一才子”的名声,还有一位隔壁班的班花给他写情书。
在此之前,蔡鸡暗恋班花暗恋到肝肠寸断,碍于自己的身高和长相,都没敢去说一句话。收到班花的表白让他心神荡漾,可他权衡了两节课后,他决定拒绝班花。理由是早恋妨碍学习,可能让他没法考上复旦。
这件事让我觉得,目标太明确的人,是没法做朋友的。
再后来,蔡鸡如愿以偿上了复旦,如愿以偿在大学谈了恋爱,如愿以偿地实现了终极目标——考上公务员,如愿以偿以父母威逼为借口,和女朋友分手,并和父母介绍有钱女在一起。
他的3000元月薪,在应届毕业生里,理所当然地成为人生赢家。他在我们县成为“别人家孩子”,给他父母长了老大一脸。
对目标明确的人来说,问题不在于能否实现目标,而在于目标是否远大。在蔡鸡实现终极目标后,他没有了方向,于是整天沉浸在往日的荣耀中。
“去帮整理一份表格。”
“我复旦毕业,不是来整理表格的。”
“下午没事的话,帮我开个车。”
“高材生开车?大材小用,领导,你这是浪费人才。”
“帮我修个电脑?”
“叫网管来就好,我没空。”
后来,听说同事孤立他,领导讨厌他,他自己也眼高手低,不愿做事,在人生赢家的回忆里出不来。升职加薪永远没他的份,被轮了无数岗位,从县里到镇里,镇里到乡里,越转越远,可再远的地方,也没人赏识他。
同学聚会的时候,蔡鸡告诉我,他前半生过得太顺了,现在一塌糊涂,工作不行,老婆要离婚,更可怕的是,他连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我笑着喝了一口,心想我也不是你朋友,你不必跟我倒苦水。
这时候,互联网起来了,电商起来了,自媒体起来了,不少同学在时代最前沿闯荡,回来都变成了成功人士。这伙人中,有优等生,有差生,不管什么生,他们都还记得蔡鸡,记得一个夕阳逐渐隐没的傍晚,蔡鸡在全校表彰大会上,给大家讲自己的学习心得。
同样身为优等生的小马,就比蔡鸡更有人情味,他愿意为了女朋友放弃最好的学校,和女友同去二本学校,现在两人结婚,生了两个孩子,幸福美满。现在小马已经是一家市值3亿美金的公司创始人。
成绩一般的阿威,在高中时期就表现出非凡的情商,尽管不帅,成绩一般,也没什么特长,但所有人都愿意听他的话。他现在一家地产公司里担任VP。
差生毛毛头,在高中就退学,但他从没放弃自我学习,钻研计算机好些年,现已成为阿里的技术总监,年入百万。
而蔡鸡,曾经的光环比谁都耀眼,却在小县城里郁郁寡欢。在一片客套话里,他讲了一句真话:
“人生要跟游戏一样,干死最终BOSS就好了,可人生根本没有最终BOSS。我以为人生最高级就是99级,结果他妈的总级数是正无穷大,我没法往前看了,但我觉得你们一定可以。”
在不知谁的一句“干杯”里,谁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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