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做尘埃

宁做尘埃

多年前，有位朋友曾问过我一个已生了锈的问题：如果有来世，除了人，你还愿做什么？

当时我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当然是做鸟。

是啊，我已向往天空很久了，曾不止一次梦见自己在蓝天翱翔。多想化身为一只小云雀，任我自由展翅高飞，将悦耳动听的歌声撒遍山野。

面对如此回答，朋友却显出不屑的神情，反驳道：做鸟有什么好，要是被猎人打死了，还不得被吃掉!

好一个打击性的反驳！令我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摧残。

朋友可不顾及我的心情，她注视着我已惊呆了的双眼，悄悄地问：喂，你猜我想做什么？

我不解地摇头。

知道么，我想做灰尘哩！朋友自信满满地答道，眸子里尽闪着神气。

对于这个宏愿，她的解释是灰尘没有生命危险，也无感情寄托，更未有过烦恼，整日飘东飘西，好不自在，说不定还能周游世界呢。

噢，我的朋友，尽说些不负责任的话语，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完全就是在逃避现实的压力嘛。

不过，如今长大后再回想来，其实也不无道理。

这世上，凡是有生命的物体，都是有感情的生物。任何生命一旦拥有了感情因素，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顾忌。

例如，花花草草不仅怕疼痛，还像人类一样爱听音乐；其他非人类动物们也都在激烈的生物链下，每天为了生存奔东奔西；看似最顶层的人类，其实却是精神最苦难的种类，几乎终日被零零碎碎的顾虑包围，没有一刻喘息，实在苦不堪言。

可怜的生灵们，好像一降临世界就注定要为自己的魂魄所劳累，丝毫谈不上“超脱”一词。

这样看来，还是灰尘最惬意，无忧无虑，没有感情牵挂，又虚无飘渺，好似活神仙。

唉，人生在世，怎就不如一颗小小尘埃潇洒呢？

（写于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