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自《中国军神孙立人》】
1941年12月7日,日本海军偷袭美国位于夏威夷珍珠港的海军基地,太平洋战争爆发。9日,中国在开战四年多以后正式向日本宣战,中国的抗战由此进入了一个与英、美等盟国联合作战的新阶段。
当时经美国总统罗斯福建议,设立中国战区,推蒋介石为中国战区统帅,美军第三军军长史迪威中将被任命为中、印、缅战区美军司令兼中国战区参谋长。约瑟夫·史迪威(1883~1946)于1904年毕业于西点军校步兵科,此人富于语言天赋,能说法语、西班牙语、汉语等,曾穿梭于世界各地,曾于1911年11月首次来华,后历任美军在华语言教官、驻天津美军第十五团营长(副团长当时是乔治·C·马歇尔,两人由此建立起亲密关系),及驻华大使馆武官。史迪威前后共在华工作达十年之久,此人性情粗率,但长于训练、勇于作战,受到马歇尔将军的赏识。1941年底美军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演习,时为陆军参谋长的马歇尔对史迪威所指挥的第七师的训练和处理印象深刻,“认为他是个卓越的战术家,有想象力,机敏,自信,深谙军事史并长于练兵”【《史迪威与美国在中国的经验(1911~1945)》,第235页】,马歇尔命时为陆军总部主管作战的助理参谋长马克·克拉克对各将官所进行的评议,也证实了马歇尔的看法;在对九位陆军军级指挥官依照品行排列时,史迪威还是名列前茅。因此经马歇尔推荐,又获得了陆军部长史汀生的赞同后,史迪威于1942年1月23日正式被美国政府任命为中国战区参谋长。
不过,史迪威为人尖酸刻薄,绰号“酸醋乔”,无论是对蒋介石还是罗斯福,都敢予以嘲讽;他一向看不惯蒋介石的独裁、狡诈与国民政府的腐败,尤其是蒋介石的不懂军事及瞎指挥,在他任职期间总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如下观点,即中国的士兵是世界一流的,但军官是低能的,且官阶愈高愈低能。史迪威性情急躁,且有点刚愎自用,他的优点在于开诚布公,会真心厚待自己的部属,尤其是那些被他所看重的;但此人却极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不仅跟蒋介石闹得相当不愉快,也跟在华作战的空军天才陈纳德闹得不可开交。尤为重要的是,史迪威对于中国的认识尚肤浅,他的实战水平尤其是指挥国军作战的真实水准却着实不敢恭维,但他作为一个坦荡豪迈的美国人,最终还是能够充分信任那些用实际成绩证明过自己的部属(如孙立人)——显然从大的方面说,美方对史迪威委以重任是失策的,也严重影响到了中美盟友关系(不如他的后任魏德迈善于处理关系),反映了二战前后美国方面不太成熟的国际政治水平;而从一个较小的方面说,史迪威倒确实不失为是一位出色的军事统帅(孙将军认为他“很热心,可是性子太急了”,“虽然倔强,但不失为一名战将”),也反映出了美国人特有的冲劲儿和朝气。
缅甸是滇缅公路的起始点,占领了缅甸切断滇缅公路也就等同于把抗战中国的输血管掐断,而且也可以以缅甸为基地,进攻抗战中国大后方的云南,进而威胁国民政府所在地的四川;同时缅甸也是进攻作为英国头号殖民地的印度的前进基地,进而对北非战场上的英军形成巨大威胁,其战略位置可谓极为突出。1942年2月初,就在日军即将拿下盟军在东南亚战场上的重要堡垒新加坡之际,日本第15军司令官饭田祥二郎在大本营的命令下,率领第18、33、55、56等四个师团及空军等特种部队共约10万之众(18师团进入缅甸稍晚),在亲日的缅甸武装的配合下兵分海、陆两路进攻缅甸:陆路由泰国侵入缅甸毛淡棉后北进,海路由仰光登陆后,沿滇缅公路进攻。
泰国一直是在殖民主义狂潮中艰难奋斗的独立国家,尽管也失去了部分领土和权益,面对日本的强力威胁,泰国只得以保持独立为条件,允许日本在其领土内调遣军队,这样也就等于给日军进攻缅甸大开方便之门。1941年12月8日,日军第15军强行进驻泰国,泰国政府在日军的胁迫下订立了城下之盟,开始向英美宣战。
这时驻缅甸的只有英缅军第1师(大部分是缅甸人,少数印度班长和下级干部,更少数则是英国人,开战后不久缅甸人便纷纷逃亡)、英印军第17师(英国人与印度人各占一半)、英澳军第63旅及英装甲兵第7旅等部,由英缅军总司令、指挥过著名的“敦刻尔克大撤退”的亚历山大将军指挥,共计约5万之众,其中拥有战车150辆和少量的炮兵、空军等部队。英军较之日军显得装备较差,除战车部队外均不占有优势,士气低落,且有大英帝国的暮气。英方在印缅战区的最高统帅、驻印英军总司令韦维尔自忖兵力单薄,不能抵挡日军进攻,因此便在美国的建议下向中国求援。蒋介石依照1941年12月23日达成的《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决定接受英方的请求。
实际上英方的求援计划早在1941年就已经初步完成了拟定,可是由于英国担心中国军事力量的介入,会严重危及英国在缅甸甚至印度的统治,因此迟迟下不了让国军来缅甸布防的决心。在与中、美两方相互猜忌、讨价还价的过程中,宝贵的战机在无情地迅速流逝,直到1942年3月国军精锐部队的第5军第200师作为先头部队,才首批开入缅甸。此时,英方事实上对于确保缅甸已经不抱希望,他们调派来亚历山大指挥在缅英军的用意,正是看重了他在指挥撤退方面的能力和名气,而国军的到来,无非是执行一种掩护任务——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私自利的英军不惜夸大敌情、谎报敌情。
中国方面所派出的跨国援英抗日部队,主要是杜聿明的第5军(下辖廖耀湘新编22师、余韶第96师、戴安澜第200师及军直属的装甲兵团、摩托化骑兵团、炮兵团、汽车团、工兵团、辎重团、补充团等部队)、甘丽初的第6军(下辖彭璧生第49师、陈勉吾暂编第55师、吕国铨第93师及一应军部直属部队)、张轸的第66军(下辖刘伯龙新编第28师、马维骥新编第29师、孙立人新编第38师及一应军部直属部队),这支“中国远征军”号称有10万之众,实际上应该比这要少一些【英方认为实际只有6万人,中国学者也有7万的说法,实际可能在8万左右。第五军4.2万是杜聿明自己的数据,实际出国作战人员可能不足4万。】,其中第6军2万余人、第66军约2万、第5军为4.2万(军直属部队1.5万,外加三个师各9000人)。
这支大军在蒋介石看来,实际只有作为国军装备最好、兵种最为齐全、最精良的唯一机械化部队的第5军具备与日军一战的实力,其他部队无非是可以任意牺牲的辅助部队。比如新29师由于刚刚才组建,缺员太多以致暂时未能入缅,到4月份还在大理整补;新28师系由康泽的别动队改编,其下级军官接受的训练与野战军的要求甚远,而且由于部队急速扩编,战斗力也相当弱。张轸本人虽然毕业于保定军校和日本士官学校,但是能力比较平庸,而且也非蒋的嫡系,此次他走马出任66军军长,纯属空降性质,所以他对麾下的三个师都不能确实掌握,最后因缅战失利而狼狈逃回国内,终被撤职查办。
随后在缅甸成立了中国远征军司令部,陈诚“土木系”大将罗卓英出任司令长官,杜聿明兼任副司令长官(杜算是何应钦的人,这种安排也体现了国军派系之间的势力平衡)。缅甸中国远征军属中国战区部队,为了照顾美国盟友的颜面,在名义上远征军又统归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指挥,中国另派林蔚(蒋的亲信)为中国远征军军事参谋团团长,前往缅甸协助史迪威督导国军作战——在印度或缅甸作战的任何部队,又都置于韦维尔指挥之下;这种叠床架屋的指挥系统,也是盟军尤其是国军作战失利的主因之一。
任何组织间的竞争都需要一种核心凝聚力,不然即使力量再为强大也难以取得最后的胜利。在缅甸战场上,由于日军军令统一、号令严明,显然是占据了指挥上的巨大优势的;加上日本早在战前就已经对缅甸进行了大肆渗透,进行反英联日、争取独立的宣传,收买和训练了多达11万之众的游击武装(以昂山为代表),为日军提供情报和辅助作战,因此在这次缅战过程中日军还享有了情报和人心上的优势。而且当时日军进攻缅甸的行动是出乎英方预料的,因为一般人都认为,至少在马来亚的战事还没有结束之前日军是不会大规模进攻缅甸的,可是事实上,在12月底以前,日军就已经开始了对仰光的空袭,当时守卫缅甸的空军只有一个英国战斗机中队和一个美国空军志愿队(即“飞虎队”)的战斗机中队,力量非常单薄;虽然英美空军在12月的两次空战中都取得了重大的胜利,但仰光市区、港口和机场都在日军的空袭中遭到严重破坏,人员伤亡惨重,人心恐慌以致四处逃散。陆路日军从泰国展开的出击,开始于1月16日,这也大大出乎英方的预料,打了英方一个措手不及。日军在东南亚的进攻是蓄谋已久、准备充分的,用丘吉尔的话说就是日军“这次进攻是经过长期准备的,英美两国的前线——如果可以称之为英美前线的话——成了残酷而猛烈的攻击对象”【《丘吉尔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07·日本的猛攻》,第2页】。
我们不难推测,由于英军完全不具备战斗意志,想要对付日军一个师团也难,国军主力部队如果勉强可以与日军两个师团抗衡的话,那日军剩下一个师团也将游刃有余,尤其是日本空军对于远征军补给线的严重威胁。第一次缅甸战役注定了会是一场凶多吉少的战争,只是由于某些国军将帅的无能,致使败退的部队陷入了一种无比悲惨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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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的国军远征缅甸援英抗日之举,可谓是自甲午战争以来中国军队首次踏出国门去作战。这里不妨先简略地介绍一下缅甸的自然环境,以便于大家更深切地了解这场战争。
缅甸位于中南半岛的西北部,国土面积约为68万平方公里,是中南半岛上面积最大的国家。缅甸南邻安达曼海,西南濒孟加拉湾,海岸线总长为2655公里;其北部和东北部与我国的西藏地区、云南省接壤,中缅国境线长达2185公里,其中滇缅边境长1997公里,缅泰国境长1799公里;缅甸西北部与印度接壤(当时孟加拉还没有分出来),缅印边境线长1534公里。缅甸是从东亚大陆到印度洋的最近通道,也是从东亚前往南亚、中东、非洲和欧洲的中间站。
缅甸大部都在北回归线以南,是典型的热带国家,其自然资源极为丰富。全国森林密布,且盛产稻米,此外还有金、银、铜、锡、铅、锌、钨、镍、锰等各种有色金属和棉花、花生、芝麻、豆类、香料植物、热带水果等经济作物,所出产的宝石、玉石也蜚声世界。
缅甸具有悠久的历史,在公元前后,它就已经开始与中国和印度两个文明古国有了密切的经济、文化交流,后来彼此的交往日益增多,缅甸逐渐成为一个以佛教为主的国家。到公元11世纪,缅甸形成了一个统一的国家政权,即蒲甘王朝;缅甸的王权统一社会历经蒲甘、东吁、雍籍牙三个王朝,延续了八百多年。这期间中缅之间也发生过多次战争,其中以乾隆时期的清缅战争最为有名,当时中国的清朝和缅甸贡榜王朝围绕边境地区的领土和资源控制权引发了一场历时七年的战争,这场战争虽然令国力强盛的清王朝取得了缅甸名义上的臣服,但是并未能获得战争的真正胜利且损失惨重(缅甸从东印度公司手里买到了大量先进火枪),在乾隆皇帝的所谓“十全武功”中,对缅战争也是其中唯一存在较多争议的一件。
自从地理大发现以后,西方殖民者开始不断将侵略的巨手伸向全世界,其中英国从17世纪就已把侵略魔掌伸向缅甸,自从他们完全控制了印度之后,对于缅甸的殖民更是箭在弦上;经过1824、1852和1885年的三次侵缅战争后,缅甸彻底沦为英国的殖民地。英国殖民者推行“以印治缅”的老辣政策,把缅甸划为英属印度的一个省,利用印度的大量廉价劳动力来开发缅甸的丰富资源。缅甸人民不甘忍受英国的殖民统治和掠夺,所以不断掀起各种反抗斗争,为加强英国的殖民统治,1937年缅甸与印度被分开治理,成为英国政府直辖的殖民地,由英国国王任命的总督进行直接统治。虽然英国也在缅甸进行了殖民地议会选举,但并不能让缅甸人民真正满意,因此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后,缅甸人民争取独立的斗争出现了全面高涨的局面。
日本积极利用英、缅之间的矛盾冲突,把自己打扮成为缅甸人民的“解放者”,收买了大量的反英别动队。另外还有一支在泰国活动的缅甸独立军(又称“缅甸义勇军”),他们后来跟随日军进入缅甸充当向导,还担负着筹集粮食、架桥铺路的工作,另外也展开了针对盟军的包括刺探军情、纵火、暗杀等在内的攻击破坏。尽管日军在缅甸的行动获得了缅甸各方的巨大帮助,但这最终无非是一种政治欺骗,不讲信义的日方毅然违背了将占领地区的行政权交给缅甸人的诺言,相反却是更加野蛮残暴的法西斯式统治;缅甸在这场长达三年的残酷战争中付出了惊人的生命财产损失,其中共有约100万缅甸百姓死于战争、强迫劳动和日本人的战争罪行,而最主要的死因是战争所带来的饥荒和疾病【参见《缅甸战役:从灾难走向胜利(1942—1945)》,第1页】。
缅甸属于热带季风气候,潮湿炎热是最大的气候特点,全年分为旱季和雨季两个季节。旱季从11月到次年4月,雨季从5月到10月,雨季受印度洋季风气候的影响,雨量相当大,而且多降暴雨。从缅甸西部的阿拉干沿海到印度东北部的阿萨姆邦一带,几乎是世界上雨量最大的地区,有的地方年降雨量多达5000毫米,给人们的生产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这些要素,连同地形、地理位置等因素,都对军事行动产生极大的制约。
在孕育了品类极其丰富的动植物的同时,缅甸也是一个极端的凶险之地。比如在地球上对人类有危险的200多种蛇里,差不多都可以在缅甸找到,对于这样规模的一个国家,它很可能是世界上毒蛇品种最为集中的地区;在当代缅甸,据说每年仍然有1万人因被毒蛇咬伤而死。这些大小毒蛇的存在令人防不胜防,比如史迪威在1944年7月就曾这样写信向妻子讲述:“该死的蛇开始出现。有一条溜进了办公室,另一条试图进入我的帐篷。现在我会四处张望,然后才把赤脚放在地板上,摇晃我的鞋子,然后才把他们穿上。”下文将要提到的英军重要将领威廉·斯利姆在1945年1月也经历了惊魂一幕:“虽然日本人留下了无数诡雷,令人不安,但我的惊恐来自在残垣断瓦中无处不在的蛇。它们似乎特别喜欢接近我的作战室,那里没有屋顶,但有上佳的水泥地板。我习惯于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到作战室看最新的态势图。有一次我这么做的时候差点踩在一条环蛇上,那是所有小蛇中最致命的一种。”【斯利姆回忆录《转败为胜》,转引自《缅甸战役:从灾难走向胜利(1942—1945)》,第17页】
缅甸又以缅北的野人山区最为可怕,那里到处都是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一到连绵不绝的雨季,平时不起眼的小河就会瞬间狂暴起来;这里充斥了吸食人血的蚂蝗、咬噬人肉的蚂蚁以及各种蚊蝇、有害昆虫,处处夺命的瘴疠,正因为杀机四伏,完全不适宜人类居住,才被冠以“野人”的诨名——德军名将隆美尔所在的北非战场一向以气候环境极端严酷闻名,也有很多可怕的传染病,可是中国驻印军所在的缅北地区其实情形更为恶劣,这里可谓是二战战场中最危险、最致命的地区!
至少美国的一些二战军事史家就是这样看待的,他们对于孙立人及未来的新一军的作战环境给了最差的评估。
发生于1941年12月的仰光空战是缅甸战役的揭幕战,虽然英美空军表现极其出色,飞虎队甚至打出了13.5:1的出色战绩(击落217架敌机,自身损失16架),但面对14:1的敌我力量投入,英美空军还是经不起数十天激烈空战的消耗,到仰光陷落前夕,飞虎队不得不撤入中国境内。
日军急于夺取缅甸以打开进犯缅甸全境的门户,1942年1月上旬,饭田祥二郎不顾泰缅边境地形险阻、交通困难和第15军尚未完成作战准备,便决定迅速进攻缅甸南部,占领萨尔温江(即中国的怒江)的重要防线,准备以后对仰光的作战。由于日军的进攻大出英军意料,致使日军的推进异常顺利,到2月8日第55师团强渡萨尔温江,突破了仰光以东的第一道天然屏障。17日,饭田祥二郎决定集中全力攻占仰光,英军虽然组织了一系列防御,但在凶悍异常的日军进攻下,还是在锡唐河遭到惨败,丘吉尔不得不承认:“锡唐河的败绩似乎决定了缅甸的命运,帝国政府的资源和安排,在这里又一次显示了严重的不足与不当。”
3月5日,英国陆军上将亚历山大接任驻缅英军总司令,此时英印军总司令韦维尔已经开始对缅甸战局流露出悲观情绪。6日下午,亚历山大下令于次日午后对仰光进行破坏,然后撤离,仰光顿时陷入一片可怕的混乱。8日上午10时,日军第33师团步兵215联队进入仰光,他们发现由于英军撤离的仓促,实际还有很多物质都保存完好,大批美酒让旗开得胜的日军官兵大开洋荤,乃至于因为他们的一醉方休推迟了他们对英军的追击。
仰光的陷落,标志着缅甸防御战的第一阶段即缅南争夺战的结束,达成了其缅甸作战第一阶段的预定目的:切断了美国援华物资的入口,加强了对中国的封锁;获得了由海路实施补给的两港和控制缅甸制空权的空军基地,为下一阶段侵占缅甸全境的作战创造了有利条件。对中国而言,由于失去了仰光这个滇缅国际交通线的枢纽港,从派遣远征军入缅伊始,就在战略上处于了被动地位。
第5军入缅的先头部队第200师,是国军最早的一支机械化部队,也是一支在抗日战争中屡建战功的英雄部队,杜聿明(1904~1981)是首任师长。1939年1月,以200师为骨干扩编出一个第5军,杜聿明升任军长,戴安澜继任200师师长(该师的重装备都转为军部直属)。杜聿明在练兵方面有些成绩,但是他的实际军事才能不过一个师长而已,缺乏主见及胆识谋略的他很难独当一面,所以昆仑关战役时第5军的表现可谓差强人意,伤亡超过了1.6万,是日军的三倍以上,只是获得了一场惨胜;但由于杜是黄埔一期生,又对蒋校长忠贞不二,因此获得了喜用奴才的蒋委员长的重用——著名军事理论家蒋百里先生曾经忧虑过蒋介石对黄埔学生的过度使用,因为这些学生所受到的教育实在有限,很难担当大任!对于机械化部队这种高技术兵种,对一干黄埔生而言更是巨大的挑战(孙将军对杜的印象是“自负颇高,很会说话”)。
新22师师长廖耀湘(1906~1968)是一个曾留法学军事的高材生,曾受到蒋百里先生的赏识,廖(包括第5军后来的军长邱清泉)在军事学识方面至少就要胜杜聿明一筹,但因他只是黄埔六期,资历太浅所以暂时得不到超常任用。不过在指挥作战时,廖也常常表现得优柔寡断,以致丧失最有利的战机,他受领任务是很坚决的,不会讨价还价,作战风格也够勇猛,带有湖南军人的血性,但其战术上通常是常规打法,缺乏必要的灵活性,所以很容易被对手识破。廖本人对于自己的长官缺乏机断专行的精神,对英美长官也表现得非常恭顺,可见他还不具备一般名将的那种应有的自信和傲气,他最终在辽沈战役中兵败被俘绝非偶然。
3月7日,日军攻陷仰光后,分兵三路北上,盟军也分为三路进行迎敌。东路主力为甘丽初的第6军,当面之敌为日军第18师团;中路主力为杜聿明的第5军,当面之敌为日军第55师团,56师团为后援;西路主力为英缅军第1师,当面之敌为日军第33师团。
第200师日夜兼程,千里跃进,深入缅南,于3月7日到达仰光-曼德勒铁路线上的重要城市和战略要地同古(又译作东吁或东瓜)。驻守于该地的英缅第1师士气极为低落,既不了解敌情,也不作防御装备,一心只想尽快撤退,戴安澜与英缅第1师师长史高特会见之后,对英方的表现非常失望,作为一位智勇兼备的将领,戴安澜不得不认为“今后非由我国军队负起全责不可”。19日晨,日军约一个大队进入第200师前哨部队第5军骑兵团在皮尤河畔的设伏阵地,被击毙30余人,国军缴获了一批枪支、弹药、车辆和文件。这次前哨战规模虽小,但初战告捷还是鼓舞了200师的士气,也让英军不敢轻视这帮中国来的“草鞋兵”。
在接下来的同古保卫战中,第200师奋战近10天,自身伤亡上千人,部队官兵已经筋疲力竭,战斗力严重下降。不过与之对阵的日军第55师团也没占到多少便宜,攻击力已经达到极限,日军再次被200师的战力所折服。到了同古战局的最后时刻,双方一面继续作战,一面等待援兵以打破僵局。新22师的先头团和军部的两个补充团于3月24到26日,陆续开到同古以北约20公里的叶达西一带,原配属给200师的骑兵团和工兵团也撤到叶达西及其以南地区;廖耀湘受命统一指挥叶达西地区的援军,在27日中午与日军在同古以北发生遭遇战,日军第55师团以一部阻击我援军南下,一面继续以主力进攻同古。到28日,日军第56师团先头部队已经与第55师团取得联系,此时日军企图将第200师包围在同古。此时缅甸战场的制空权已经被日军彻底攫取,同古前线的中国远征军及其后方的交通线不断遭到日军飞机狂轰滥炸;加之英方消极延误,致使国军的后续部队始终未能按照预定计划运送到同古前线,以致不能实施原来所设想的同古会战。
此时200师的弹药已经快要告罄,所以28日的战斗异常惨烈,当时日军不仅依靠优势火力对同古阵地狂轰滥炸,还释放毒气,守军阵地几次被突破,又几次被夺回。戴安澜在日记里这样写道:“28日这一仗,是我所经历过的恶战中最激烈,最难打,最险恶的一仗。敌人的意图是吃掉我们师,再去干掉廖耀湘的部队。我还是用百米决斗,刺刀手榴弹解决问题的打法。结果敌人的飞机、大炮、坦克就无用武之地了,我们把敌人打跑了。”【转引自《铁血远征:滇缅会战》,第051页】这是日军“意想不到的顽抗”【《缅甸作战》上,第76页】,可谓是他们在整个第一次缅战中伤亡最重的战役,这对一路进展顺利的日军无异于一顿当头棒喝;又根据在该地附近缴获的文件和有关情报,发现中国远征军的主力正在曼德勒以南地区集结,为适应这种敌情的变化,日军第15军司令饭田祥二郎决定调整进攻方略。
29日一早,第5军投入了战车营进攻,虽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但眼看第200师之围就要被打破。然而有鉴于200师的糟糕的补给情况,杜聿明不得不电请军委会同意200师撤出同古。29日晚200师开始有条不紊地实施突围,日军竟然毫无觉察,以致天亮后还用重炮轰击了一阵;30日上午8时,日军在同古的废墟上升起了太阳旗。不过,200师虽然打出了国军的威名,但是同古的失守还是后果重大:不仅使得原先计划的同古会战、击破当面之敌的如意算盘落空,更重要的是同古至毛奇的公路就此向日军完全开放,日军后来正是从这条公路长驱直入占领腊戍,从而导致远征军陷入全线崩溃的。
此后,国军又被迫放弃了平满纳会战的计划,战局越发陷于被动,而日军再次实施其所一贯擅长的穿插、迂回战术(如太原会战时迂回娘子关及淞沪会战时迂回杭州湾),逐渐掌握住了战场上的主动权,而其风格的大胆、攻势的凌厉,也令谨小慎微的杜聿明之流陷入了恐慌。
日军之所以大胆突进,除了想要一举围歼盟军主力外,也主要是因为想要争取宝贵的时间,以便于在英军破坏缅甸各种重要设施前打垮英军,这样才能保证日军很好地掌控各种重要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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