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没有丝毫要歇一下的意思,整个山都被雾紧紧罩着。风携着寒气,坐着山中小亭子里画画,不一会儿就冻得不行,想想这几天北京的高温预警,我不知道我应该高兴还是哭。更有意思的是游客们,千里迢迢到到黄山,看到的是黄山另一番风情。我在亭子坐一会儿站一会儿,和游客开心地互动着,严然像个导游,想比窝在阴仄的宿舍里。还是出来舒服,这也是我风雨无阻要出来的原因之一。
人算不如天算,来到黄山近十天,几乎看不到太阳,更多的是雨,给写生带来了很大的不便,刚把画板支上,雾一下子来了。等雾散了吧,左等右等,等了个把小时,回去吃饭吧,刚把工具收拾好,雾倒又散了。雾不光爱给我们玩,还不放过世界各地来的游客,总是瞬息万变,扑朔迷离。于是游客们一见雾稍散,就赶紧拿起相机,咔嚓咔嚓。而我们写生能不能如相机一样反应。怕是不能。这倒给我们的国画创作提出了一个课题: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记录大自然的瞬间。相机做到了,而我们做不到,这一点上我们不如相机,所以有的画就是借助相机拍摄照片,然后比着相片画。这倒是一个好方法。但问题在于,相片上的图像第于自然吗?它只是自然的一瞬,我们那样就是画相片而已。
有的人比着相片画得很好,但我不行。确切地说,我画漫画像时,比着真人画要比对着照片画快得多好得多。因为照片提供给我的信息太少了。所以我还是主张直接面对大自然写生,所以感谢北师大给我们安排这次课,感谢范治斌老师带我们黄山写生。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对景写生,一幅要画多长时间?有同学举出大师的例子,说一幅画要画七八个小时,也就是说,慢些好,我同意这一个观点,对静态的景色写生,心也是平静的,一天画不完,明天再来画。但对黄山来说,这样就不合适了,黄山景色由于云雾的存在,变化太快,你想找个确定的景色,太不容易,这也就是上面等雾散的例子。
对于这个问题,古人有先例,古人多喜游历,但不喜对景写生,他们用格物致知的方式解决了以上问题,也很奏效。公元742—755(天宝年间),唐玄宗忽然想起巴蜀之地嘉陵江山清水秀,嘉陵江小三峡名声在外,妙趣横生,遂命吴道子乘邮马驿传赴嘉陵江去写生。
吴道子漫游江上,一路潇潇洒洒,纵目眺望,好山好水一幕一景地掠过,当时的体会与感受,他深深铭记在心上,并没有绘制一张草图,就返回京城,复命去了。
这就怪了,当吴道子游览了嘉陵江后回到长安,玄宗皇帝问他绘画的情况,他回答道:“臣无粉本,并记在心。”玄宗心生疑窦,命他即刻在殿前壁上作画,吴道子遵命,凝神结想,运气下笔,一挥而就,若有神助。
瞧他是怎么画的呢?他不是将嘉陵江处处丽景表面罗列,而是把握住沿江一山一水、一丘一壑引人入胜的境界,把山川之壮丽优美、自然特色作了高度概括与浓缩,景在胸中,挥笔一日而成。如此,一幅《嘉陵江三百里旖旎风光图》,跃然于皇宫宝殿墙壁之上,玄宗看了啧啧称赞,称奇。在此之前,大画家李将军,也曾在殿壁上画过嘉陵江山水,虽然画得也十分奇妙,但却“数月方毕”,不如吴道子一天内完成的神来之笔。为此,唐玄宗颇为感慨地说:“李将军数月之功,吴道子一日之迹,皆极其妙也。惟爱卿吴道子画技高超,成竹在胸,并无粉本,艺高一筹。”
我们现在所说的“写生”,从词源的意义上说,是因为美术史上的五代“工画而无师,惟写生物”的腾昌祐到宋“写生赵昌”的历史发展,而获得了在品评上的意义。此后,凡是国画临摹花果、草木、禽兽等实物的都叫写生;摹画人物肖像的则叫写真,而与之相应的有“写心”和“写意”。历史上的画家重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不言写生,可是,生活对于画家的艺术发展却有着一定的影响,即使在复古风盛行的清初,像“四王”辈的画家也经常策杖于山林,扁舟于江湖,在他们所题“临”、“摹”、“仿”、“抚”某家的画面上,依然透露出在生活中所见的山川气象。
吊了半天书袋子,有点迂腐,但写生不能迂腐,勤于写生是必须的,格物致知也是必须的,稍稍权衡一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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