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醒了,完全没有过渡,睁眼那一下就已经完全清醒。时间还停留在夜里,窗外的光把小小的房间照得很清楚。我躺在床上,转动着眼睛,虽无法辨别什么颜色什么样式,但哪里有什么一清二楚。床前一米外有张椅子,一张简陋的小书桌,桌上有部笔记本电脑,屏幕盖了下来,鼠标放在上面,又忘记关了,发着微微的蓝光。桌面上还有两本书,没叠放整齐,斜斜地突出一个角。还有一支廉价的原子笔,随意放着——却刚好被外面进来的光打上一抹高光。书桌过去是一个小衣柜、一个小书柜,并排贴紧墙角。房间里唯一响着的是一台小风扇,我知道它是绿色的,不过此刻看不出来。其实还有空调,但我从不用它,所以常常忘记它的存在。但此时我能清楚看到它的轮廓。我不喜欢开空调,这种日子里备受欢迎的空调风,对我是一种不舒服的体验。在大夏天盖得严严实实,总让我觉得奇怪,但若不盖,我又会四肢冰凉。
窗外的车声没有完全消失——它们永远都不会消失,但比白天和前半夜少了很多,由此可以判断现在是后半夜了。这时有辆大卡车经过,扎扎的声音很大,我怀疑它至少将几个人扯出了梦境。
我又在昏暗中睁着眼躺了一会。不知有多久。黑暗中时间总变得模糊,但我不想开手机看时间,在昏暗中它会相当刺眼,还会破坏这份安静。我手脚轻盈地坐起来,又吊着脚在床沿上坐了一小会,才下定决心下了床。
客厅比房间稍暗一点,但完全不影响行动。在城市,夜里到处都是光。我在昏暗中,准确提起水壶,走进厨房接水,再回来,将水壶放入底座,按着电源。然后我就静静看着电源那个红点,站着等水开。水壶功率很大,而且我只装了半壶水。等了几秒后,我在桌面上拿起茶叶罐,拿过广口杯。我不喜欢茶包,总觉得味道不对。平时我会直接往杯里倒茶叶,但现在的光线只允许我用手抓,以免倒得太多。我不喜欢喝太浓的茶。在我盖好茶叶罐的时候,水开了。我拿起水壶,逆着光,靠近杯,水往下,烟往上,都清清楚楚。平时我会洗一次茶叶,但现在在昏暗的半夜里,一切都不太似白天,包括人的心情、行为和举止。
我端着茶杯,走去阳台。感觉像走去光明。在阳台,不仅轮廓,大部分颜色都能辨清了。阳台大概就3平方米的样子,我在那里放了一张小圆桌,一张宽背藤椅。圆桌面是玻璃的,我放下茶杯时,清脆地“哐”了一声,让夜裂出了一条痕,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我站着想了下,返身回到客厅,在五斗柜最下层摸到了一包烟,大概还剩半包。然后又摸索了好几秒,才找到那只zippo打火机。
我再回到阳台。又有两条车灯远远地过来了,又过去了。我靠入椅背。这是我最喜欢的椅子,它又宽又弯的背像一个怀抱,能完全把我的身体抱住,不宽一寸,也不窄一寸。我将视线投向远处,然而除了各种光,什么都没有。我伸长双腿,在椅子上调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点着了一支烟。我白天从不抽烟,其实我不太喜欢烟味。但夜里醒来、起来的话,我总会抽上一支。我只在夜里才想你,我只在想你的时候才抽上一支。烟在我口腔里停了很久,我才将它缓缓吐入昏暗中,然后开始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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