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怎么去的医院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昏迷之中突然被一阵刺痛惊醒,然后就看到到两个人分别按着我的脑袋和肩膀,一旁的医生则正拿着小刀帮我做气管切口,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是否已经到了紧要关头,直到后来很多年以后,我还是经不住会想,那个医生为什么不给我打麻药?
等父母闻讯赶来,大概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了,他们接到学校老师电话的时候,能想到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断了骨头,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医生甚至都没有下发病危通知书,只说拉回家吧,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我不能想象身为父母的他们,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纵然后来的我也开始慢慢经历痛苦,但和当时的他们相比,应该也不算什么了吧,而后来我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母亲的坚持,“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们就不放弃治疗!”这是她对医生说的。
人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那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必然的痛苦的!
在我昏迷的时候,我曾感觉自己被困在了某个空间里面,那里的一切都是灰色的,没有声音,在那个空间里我遇到了很多同学,还有自己喜欢的女孩,他们拼了命的向我招手,嘴里似乎还在喊着什么,我着急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便朝着他们跑去,可是不管我跑的多快多努力,和他们的距离仿佛却越拉越远,直到最后消失不见,我伤心的哭了起来,朝着昏暗的天空嘶吼,可是,整个空间依然安静的可怕,没有丝毫声音。
偶尔清醒过来的时候,母亲会告诉我,每天都有谁来看过我,而我也会时不时的说些梦话,但由于那时的我已经切了气管,所以具体说了什么,她也就不清楚了。
浑浑噩噩大概活了两个星期,家里人实在着急,便又几经商量,最终决定去往济南的医院治疗,关于转院这件事情,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从济南来接我的小护士不光人长得很好看,而且还说得一口好听的普通话,每当她帮我检查切口的时候,我都假装镇定不去看她,而心里的小鹿却早已开始乱撞,心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之后的事情便顺利了起来,到了济南的医院,重新做过检查,便很快安排了手术,术后在ICU待了一个星期,而后又转到了普通病房,直到这时,我才算是真正的稳定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想起来那段病房时光,竟会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父母常伴左右,三个姐姐轮流陪护,不管有任何要求几乎都是有求必应,幸福的简直不像话,当然这仅仅是对我而言。
说一个小插曲,记得有一回,二姑和表哥来医院看我,而当时护士正在帮我换导尿管,表哥则拿出手机上来就拍,顿时羞的的我脸红不已,几乎急的快要哭了出来,当时就想,这种吃喝拉撒都要依赖别人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直到后来真正清楚截瘫意味着什么的时候,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一个月后,身体情况基本稳定,气管切口也已经缝合,我,要出院回家了。
那天的天气有些阴沉,而一月里的寒风依旧刺骨,车窗外群山座座,我却无心观赏,恍惚之间,便将一路的风景全部交付于了梦里。
不知道是谁通知他们的,行至几个小时后车辆刚停在我家的胡同口,便突然听到鞭炮声四起,再看车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满了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原来,被人惦记的感觉,竟也可以这样温暖,一时没忍住,便哭了出来。
上学的时候,拜了几个兄弟,我排行老六是最小的一个,,纵然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点滑稽,但怎么说都是磕头烫过烟疤的,感情自不多说,更何况当时的我正处在那种阶段,突见他们几人竟全部都来看我,感动之情,无以言表。
出院的消息像是炸了锅似的在村子里迅速流传,只一天的时间,来家里看望的人数,恐怕已经超过了过往几年里的总和,让人不得不感慨,果然还是村子里的人情味更浓一些。
任何事情都会有平复的一天,比如喧嚣散尽,愁苦便如约而至,来来来,我们来聊聊人生吧!
当时父亲有个朋友叫小孙的,小孙媳妇是干针灸电疗的,听附近人说颇有能耐,父亲让母亲带我去试试。
那时正逢初夏,天气还不算太热,母亲便每天都带我去做针灸治疗,好在小孙家也不算远,推十来分钟的轮椅也就到了。
“疼吗?”小孙媳妇手拿一根银针正在扎我的大拇指。
“不疼!”我回答道。
“现在呢?”小孙媳妇手拿银针往里送了送,继续问。
我看了看已经开始滴血的手指,再看了看她,说真的,我已经快要骂出来了,母亲好像是看出来我不高兴,便接口道:“他伤到神经了,不知道疼的。”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哦,没关系,多来几次会好的!”小孙媳妇说的异常自信,竟丝毫不为自己的不专业感动脸红!
之后确实又去了几次,针灸电疗全都试个遍,直到有一次,电疗的时候温度开的太大,回到家才发现,胳膊肘处,竟被烫了一个大泡,从那次以后便也就没去了。
关于针灸的记忆,其实还有一次,那是后来到东营以后的事了,不知道我姐在哪找了一家说是非常专业的针灸医院,而当时的我还没有彻底死心,听他们说了一推如何如何的好之类的话,便同意来试试。
如果扎针的数量可以决定专业程度的话,那这家医院绝对称得上“专业”两个字。
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胖子医生曾在我身上扎过多少只针,我只能按面积形容,从肚子开始,到左右两臂,再到脖颈两侧,直至整个脑袋,毫不夸张的说,全被扎满了针。
而现在再想起来,那些曾经受过的罪,吃过的苦,居然也显得可笑起来,脊髓损伤是什么,不死的癌症啊,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
“我还能站起来吗?”
“肯定能啊,只要你好好锻炼,就一定能站起来!”
何欢认真回答着我,他已经无数次和我说梦见我站起来了,还说我嫌弃自己走的丑,他就陪我在东院的小屋里一遍一遍的练习走路!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当时的我相信了,等他上学走后,我就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让母亲在我手腕上掉一块转头,满怀信心的开始锻炼。
对了,何欢是我的双胞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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