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东北,那里夏季短暂而晴朗,冬季寒冷而干燥,透着我们的直爽和豪放。貌似在老家最有名的猫科动物是只闻其名,却未见其身的东北虎了,当然“虎”这个字,在东北可算不上是褒义词,如果说一人有点“虎”那是形容这人说话不经过大脑,做事没有分寸,所以东北虎不提也罢,毕竟,我也没见过它,写不出什么。
其实很是奇怪,东北人对猫向来没什么故事,反倒是我在姥姥家逢年要供养保家仙,而这保家仙据姥姥家的亲戚说——它是一只狐狸,白色的,很是灵气,至于为什么成为了我家的保家仙,以及为什么不是狗,或者其它动物成为如此神物,我却无法考究了。不过以我有限的知识来看,狐狸在中国的历史文化中从来都得不到什么好的褒奖,社会还保留着“狐狸精”一词,甚至在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中,狐狸也是美艳摄魂的,从这点来看,狐狸这种动物确实在我们的文化中有独特的地位。
狐狸和猫自然不同,猫是少有的能让人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动物。我第一次和猫相遇,那是一只有血有肉喜欢热炕头的猫——在我三姨家。我三姨是位热情勤快的人,但她家的猫,确实异常的慵懒。这只猫几乎全黑,胡子长而坚挺,体态丰满且眼神矍铄,猫爪涂白,多少有点踏雪留痕;在我的记忆中,它总是默默的躲在两层窗户的空档,或者在炉筒子边上,或者在炕上的一角全身舒展呼呼大睡,那些地方都是热的,毕竟猫来自非洲,基因里决定了它爱热乎。有一次因为睡的太死,炉子中红彤彤蹦出的煤渣把它的毛烧掉居然都没有反应,渐渐的它的毛没那么规整了。它很馋,每次家人吃饭,它总是楚楚可怜在桌子下面喵喵的叫,以引起你的注意,从而分一杯羹,哪怕它刚刚吃完,哪怕它的猫食还是非空状态,虽然眼神很渴望,但是猫总是懂得分寸,不会僭越的跳到桌子上,我喜欢懂得分寸的一切生物,屋檐下的燕子也是一样,这似乎透露着一种哲学,距离产生了美吧。
虽然对豢养它的“主人”保持距离,但是出门在外时,它确是霸道异常,记得某天突然发现它的耳朵缺了一角,问了我三哥才知道——它半夜出去活动和其他的猫打架斗殴,光荣“挂彩”,本以为这扭扭捏捏的又懒又馋的肥猫怎么会如此“刚烈”,看来这屋里屋外判若两猫啊。当然除此之外,我三哥还说这只猫曾经误食了“老鼠药”,但呼呼大睡大睡过后,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现在想来,可以确定两件事情,猫说不准真的有九条命,毕竟夜晚要出去行走江湖,白天还要具备辨识老鼠药的能力,如此惨烈的生活,作为人的我是很难熬过的;其次,任何动物都具备两面性,白天这个样子,当然不是为了麻痹他人,仅仅这就是当时的状态,当下的表现,殊不知,夜晚却变成了另外的模样,这并非矫揉造作,这并非是把黑夜当作疯狂的借口,这也仅仅是它夜晚的状态,夜的表现,仅此而已,不必惊讶,这也是我怀疑“君子慎独”是否真的有必要,因为这是道德要求,并非是人性使然。
几年后,我来到上海工作,在李子园附近租了一间十平左右的小卧室,这卧室是我在这居无定所中最舒服的一间卧室,房东在一楼,我在二楼,儿女周六日来家庭聚会就会主宰三楼。这房子算不上地道的弄堂,属于自己建造的小别墅吧,房间很多,显而易见就是为我这种外来打工者准备的,地理位置一般,周边不是什么高级商业区,但是挨着地铁,交通便利,出门十分钟左右就到达同济分校区,晚上还能跑步,平静而温馨。
有趣的是,这里的流浪猫很多,也许是因为南方偏于温暖,比不上北方长久的严寒,更适合它们聚集生活。几乎每天下班出了地铁就会看到他们,一个地方是地铁口南边的停车区域,每每在车的底下或者机顶盖上总是有只静若处子的猫,静静地打盹儿,又或是刚刚开始它们的夜生活,伸着懒腰。如果我靠近则会警觉的瞄你一眼,生怕我有非分之想……当然我是例外的,因为我总是拿猫粮供给;另一个聚集场所就是我住的小区,垃圾箱周边有十余只常常忙着翻找各自的宝藏,它们貌似更加警觉,只要有人靠近,就如惊弓之鸟,逃之夭夭,这恐怕就是和家猫的不同之处吧,家猫亲人,野猫生人。
喂猫是从六月开始的,为什么开始,我确实记不得了,可能是动了恻隐之心吗,不忍它们挨饿,总之就开始了,直到现在。为了喂猫有些仪式感,当然作为外出打工的也确实没什么装备,于是特意买了猫食盆,可惜第二天就被偷了,剩下一个光秃秃的不锈钢小碗,就是那种大学打饭的小碗,孱弱的像是被风一吹就飞走的感觉,看到被偷的猫食盆,心里只是五味杂陈。不过幸亏我又找到一个猫粮的避风港,就在巷口的拐角处,因为这里的房子都是自己建造的,一层比一层宽大,所以,上边自然庇护下边,放在那里的猫粮也不必担心雨水的侵蚀。我还记得第一次喂猫的情景,很是神奇:因为我很担心它们不知道这是食物,还在脑补如何“勾引”它们上套,殊不知几只小猫早已识别出,也许是闻到了气味吧,小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手中的粮食,喵喵的叫了起来。我走到哪,它跟到哪里。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从酷暑到深秋,从深秋到寒冬,不知不觉耗费了几十公斤的猫粮,终于和他们打成一片。有几只我是特别的喜欢,一只称为“雪月”,一只称为“将军”,还有一只称“风花” 。雪月是有点波斯猫的感觉,本来是浑然一体的雪白,可惜它坠落于凡间,腿部周围的毛色早已不那么纯洁,微微泛黄,蓬蓬松松,显得很肥大,经常端坐在水泥台上,静若处子,温婉而柔弱,就算和别人同时进食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将军”不同,总是一脸严肃的表情,棕色和黑色的短毛混合着铺满身体,如同铠甲一般,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不过每每喂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总是在我的腿边蹭来蹭去,以表示感谢,我喜欢这种感觉,给予不见得是为了感激,可是感激总是令人欣慰。说它是将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的食物从不让其它猫染指,这点符合他的外貌,它是猫中的辛巴。“风花”是一只小猫,具体年龄我不清楚,也没必要搞清楚。它体型很瘦小,显然不是成年猫,它很怕人,喂养了几个月也和我保持相对距离,不可近身;其实在我看来它的恐惧是有原因的,因为它的尾巴少了一大截,像一只兔子,至于是他们流浪猫的内斗,还是人为造成,早已不可知晓,不过我坚信这是造成它恐惧一切人的原因,因为我总是喂食给它,每次回家只要碰见,总是渴望的喵喵叫着,向我索要食物。可能是我天天见到它,实在看不出来它是否长大了,正如和长久相伴的人也很难看出他的变化一般,也许我的食物还不足以让他长大,也许喂养的日子还不够长,但我觉得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无法抹去的内心的恐惧,可能它一生都会这样下去,这样看来,对于想豢养它的人是一个悲剧吧。
正当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听到了外边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声,原来雪月不知何时出现在我床对面的窗台上,它是闻到我的气味而跟踪来的吗?还是就如老友般的纯粹的探望?还是饿了,在暗示让我准备点食物?我不晓得它的小心思,当我想拿起手机给他来张快照的时候,它却扭身轻跃默默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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