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眠
桃花一朵一阵雨,不知一夜是一春。
桃花蓉城,空枝白发,无力笑春风。寞落时令,朝暮车水马龙。晴耕雨读,诗书棋画,都不再有,何况一个春呢?寒暑相推,所有人织就的网代替了一个人的四季。沧海桑田,人们放弃了精神文化的家园,搬动着沉重的历史,在世上孤独地过活。
扶桑春老,霜剑风刀。在城市的墙内,恍惚中,十年前的雨淋湿了我。
在老家的时候,常逢雨。拖着鞋在乡间小径行路,像旱鸭子浮水一样难。但我从不需要谁扶,只要随处折根木枝,得一根美观又实用的手杖,再甩掉鞋子,便像练就了水上漂的功夫一般,来去自如。雨虽是高贵的眼泪所化,沉湎于悲戚,但孩子总是孩子,寻得了“踩雨”的乐趣。打伞实在懦弱,反之,踩雨就是勇敢者的游戏了。那不是在践踏雨,而是踩出长调,踩成故事,融于雨而连绵不绝。我也喜欢走在雨后的田,柔软的脚印可以组合成画,有的像树,有的像动物;但小孩子见得多的便只有黄狗、花猫和斑鸠了。
似木叶花香落披帛,如炊烟雨清打芭蕉。
躺在土房子里,放着雨敲青瓦的声音,慢慢入睡。我猜那种滴滴答答的柔软的声音,是否像母亲的子宫里的音乐呢?我是还未出生就属于雨的。洗青苔的雨,剥笋壳的雨,果园的雨,菜园的雨,屋前的雨,屋后的雨,都不一样,有硬有软,有急有缓,甚至有甜有苦,都是我淋过的。屋前有棵与我同辈的黄角树,然他现在已比我要壮实得多了,有十多米高。叶子像发一样披散在肩上,把雨滴引开,只留下呼吸一样沉稳的声音,按在我的头上。雨从屋檐滑下,形成雨帘,由于瓦的铺垫,帘中的雨要落得更密,更快。伸出手,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落在手心,抬起脚,生命的苦与乐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挑青衣梦穿云马,泣春雨灯没乌巷。
雨,我童年里的一个意象,陪我安然度过了许多日夜。形单影只时,悲伤惆怅时,千千万万个雨就是能化解寂寞伤痛的老友、好酒了。而“宜居”的市园,雨掷在地上,连破碎的声音也没有。我怕呀,我的雨终也会嘶哑,而我不能再听到他的诉求。繁忙的日光里,什么时候再能回去陪一陪雨这位老友呢?
没有春雨,仿佛春天就不曾来过,人们的知觉也就渐渐麻木了。加之超市里都卖的是大棚蔬菜,人们对季节也就不那么关心了。可是就算时间走得再慢,多久以后,雨还是会像眼泪,却再也拉动不了心中的感动和愁念之弦。人们不知道雨声曾是美妙动听,如诗如画。雨是自然对人类的馈赠,所以,我希望有一块儿时的土地,让雨肆意地泼洒,把柔软的雨声留住,把心中的愉悦与向往留住,把对季节、对自然的爱意留住。
落情滴滴恋旧土,夜阑春醒听雨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