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出戏

——读《青衣》有感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一出戏有一出戏的命。——题记

        哪怕你是一个七尺须眉，只要你投胎了青衣，你的骨头就再也不能是泥捏的，只能是水做的，飘到任何一个码头你都是一朵雨做的云。青衣是接近于虚无的女人。老天创造出一个青衣是那么不容易。

        上天创造出了两个青衣，悠燕秋是其中一个，其中的另一个则是春来。但在我看来，其实是筱燕秋创造了春来这一个青衣。

        筱燕秋第一次扮做嫦娥，出演《奔月》时她19岁的时候，那花季的年龄，是她出名恰好的时候。那时的筱燕秋仿佛就是为嫦娥而生的，书中这样写到：“后来的《奔月》是被筱燕秋唱红的，当然，《奔月》反过来又照亮了筱燕秋。戏运带动人运，人运带动戏运，戏台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可她也因为嫦娥这一角色而衰，在20年中无法登台。

        筱燕秋再次在舞台上亮相，已是在20年后了。20年中，筱燕秋一直执着于上台，20年后的她仍能把《奔月》里著名的唱腔选段《广寒宫》一口气完成下来。当乔炳璋问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时候，她仰起脸回答说她就是嫦娥。在她的话语中，我读出了她的笃定，她的自信，她就是嫦娥，嫦娥就是她。

        可是，她的执着，她的坚信造成了她的悲剧命运。她为了在舞台上展现出最好的状态，她一点一点地把体重往外抠，“筱燕秋坚信，只要减去十公斤，生活就会回到二十年前，她就会站在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曙光一定会把她的身影重新投射在大地上，欣长、婀娜、娉婷世无双。”可是，身体的变化阻挡不了时间的流逝，她每天只进一些瓜果、蔬菜。在瓜果与蔬菜之外，筱燕秋像贪婪的嫦娥那样，就知道大口大口地吞药。吃错药本是嫦娥的命运，没有想到这也成了筱燕秋的命运，可笑又实在可悲。她已把自己真正变成了嫦娥，甚至有了嫦娥的贪婪。她为了自己可以成功出演角色，她连自己的尊严都出卖了，她爬上了老板的床，她只能低声下气地伺候老板。

        这一段读的是让人透不过气的，为了理想放弃完整的自己真的值得吗？我不禁有了这样的疑问。傻气的筱燕秋太爱戏，太爱嫦娥，爱到放弃了做自己，爱到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嫦娥。可嫦娥这个角色带给她的又是什么呢？是无尽的寂寞与荒凉。这本是嫦娥的结局，可这也变成了爱嫦娥的筱燕秋的结局。

        看到最后，筱燕秋穿着一身薄薄的戏装走进风雪，若无旁人地舞出了最后一出《奔月》。我想，筱燕秋那时已经释怀了，她镇定自若地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一定是快乐的。嫦娥是她的梦想，上台是她的执念，戏可以说就是她的生活。沉浸于戏中的她定会是满足快乐的，为了理想所放弃的那些对她来说也会是值得的，戏就是她生命的价值，所以一切都值得。那一刻，我也释怀了，不再心痛，不再悲哀，反而为她高兴，因为她就是为戏而生的，那她也可为戏而死。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一个人，一出戏，演绎一场叫做“人生”的戏。生活就是如此，人就是这样，或许结局早已注定，可是人还是要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义无反顾地选择开始。只有开始，才有希望，才有可能成功。追逐的过程也可以快乐又满足。譬如筱燕秋，一个人，舞一场青衣，舞一场寂寞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