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这一行,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再像我这样,找不到人生目标,不知道为什么努力,又没有一起干的人,生活还不就是行尸走肉?”
他姓林,今年二十三岁,高1.75米左右,身板结实,蹲在阳台洗衣机旁,熟练地旋转着洗衣机后盖箱的螺丝。他微卷的头发蓬松洁净,穿一身蓝白工作装。他低头忙着拆卸洗衣机后盖,说话时,眼不离手上正在干的活计。
“我17岁离开家去住校,那时候也才有了一点自由。”他说,“在学校时,没好意思多花父母钱,都长那么大了,开口要钱,自己都感觉害臊。”
他不爱读书,念的是中专,现在觉得在学校读书很好,可就算有机会重回学校,他也不会再回去。按他说,人都要面对社会,躲在学校里读书是在逃避自己的责任,而社会对他是另一所更大的学校。
毕业后,他就来福建打工。刚开始,每月拿那一点可怜巴巴的工资,要先考虑交房租,剩下来的都不够吃饭零用。现在每月赚四千元左右,是比以前好了很多。可是除去房租,日常开销,也没剩下多少了。
他还没有女朋友,也没想好要去找女朋友。
“哪敢结婚?感觉都养不活自己。现在这样,一个人都还好,不说了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我都被管了二十年,刚刚才自由了两三年,就把自己往坑里推,那不是自找罪受?”
林师傅眼神有些暗淡,浓眉下的眼睛不是很大,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亮。说话间,偶尔抬头,脸上交织着迷惘与真诚。
在外面工作,他从不喝水,只为避免要上客户家的卫生间。他说:“这是职业操守。要是有些人家不喜欢,可我提出来了,他们就不好意思拒绝我。勉强答应的事情多不好。”
他不怕跟人打交道,可目前工作对他最难的,他说是与人相处。
“客户那无所谓啦。刚开始是有点不习惯,后来就慢慢适应了。我就是微笑面对他们,做好我的本分。他们喜欢我那当然好,不喜欢我也无所谓。反正干完活,也很少会再见面。”
“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但很多人都不替别人考虑,只考虑自己方便。有些人死命催,也有人说要赶时间去坐飞机,等我按他时间做完了,却发现他躺家里睡觉。这是不是很搞笑?也有人稍微不满意,就投诉。”
“主要是身边长期相处的人呢。有话不好好说,有些人总是表面一套,心里却另一套。有些事情明白说嘛,我又不是不能理解。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却又要装出很好的样子,看着都难受。”
他说,再干两三年还是回家去,这里的人不如家乡的人热情。
他突然笑着补充说:“说到管,有人管我,我也一样管她,相互的。最终我还是要被人管。说好听点,管,也就是关心。”
当被问及回老家具体有什么打算时,他说:“我曾想过回老家办一个农场。可想到天灾,另外自己的销售能力也不行,又觉得那不现实。”
他不打算把辛苦攒下的钱随随便便就砸到什么生意上。父母亲虽不需要他上交什么钱,可他们不是富翁,没有资产可以让他随意折腾。
“失败了是可以东山再起,可也要有资本起来啊。我要搞砸了,这几年都白干了。到时候再看吧,现在很迷茫。”
对于是否要更换密封圈,他建议说,密封圈并不影响洗衣效果,如果不介意这一点点漏水,就不要更换了,换它要350元。
不到半小时,林师傅修完了洗衣机。“钱不急着付。我单子都还没填,你去甩干试试。我可别打自己的脸。”
“多放几件衣服进去,看看有没什么不一样。”他收拾好工具,然后填写维修单。
林师傅站在阳台等了很久,直到搁进去要甩干的衣服甩干了。新放进洗衣机里的几件衣服在滚筒里热烈地翻滚着,发出隆隆的响声。
他离开时,小心翼翼脱下脚上的一次性鞋套,折叠好,塞进工具包旁边的小袋子,小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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