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学姐,你在听吗?”
叶子的注意力刚刚离开树冠,她随便敷衍了浩子一句,浩子并不介意,继续控诉着作者。他说自己的命运被那个混蛋禁锢在了廉价的键盘之上,还说叶子的命运也被那条发辫牢牢拴住了,发辫的另一端却并没有攥在叶子父母的手中。这引起了叶子的兴趣,而浩子也马上进一步揭示了作者的阴谋。他告诉叶子,她的父母也是作者安插在字里行间的幽灵,就像自己那位子虚乌有的女朋友一样。那个无聊的作者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应该对玩弄他们命运的行为负责!
“人有别于牲口。”
山坡上忽然起了风,吹散了浩子脸上狰狞的网,他的话锋也随之一转。浩子非常严肃地向叶子说道,只有牲口才会被拴起来,而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叶子听罢微微点头,浩子感觉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他提议两人联手,一同冲破命运的束缚。浩子还拍胸脯保证道,如果叶子需要斩断发辫的勇气,可以到自己这里来取,要多少给多少。
梦中正是黄昏时分,但此时的小山坡上却有另一样东西比阳光还耀眼,那就是浩子眼中满满的坚定。这种坚定超越了单纯的自信,浩子本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但他此时却更像凯旋而归的英雄。浩子相信,虽然此时他们尚未从作者的魔爪下逃离,但只要叶子愿意和自己并肩而战,他们就能赶超过时间提前来到胜利的面前。带着对未来的期望,浩子伸出一只手,等待着战友将自己的手也搭上来。
浩子的双眼散发着光芒,从那片光中映出一个人影来,那是个女人,她身披铠甲,单手提一柄长剑,头戴象征着胜利的花环,眼神高傲而凛然,一身英武之气让她于光芒之中散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她那只没有提剑的手引起了叶子的注意,那只手握着另一只手,一只男人的手,十指紧扣。她的眼神也并非投向虚空,光晕交错的间隙之中,可以隐约看见另一张脸,一张男人的脸。
叶子的眉眼之间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上去很美,也很讨厌。她后退了一步,将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盯着浩子的眼睛。叶子的举动似曾相识,但却完全出乎浩子意料。在两人的视线相接的一瞬间,浩子眼中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委屈,在眉毛和嘴角处,最初的愤怒正在生长,而他伸出的手臂还僵在半空中。他需要叶子给她一个理由,却无法开口索要。浩子的心思叶子都看得明白,但她同样闭口不语,只是不断变换着站姿,任长发在身后飞舞,显尽了妩媚。
叶子听说猫抓到老鼠后不会马上吃掉,而是会让老鼠逃跑,然后再抓住,并如此重复数次。她以前也曾见过男生在格斗游戏中将对手逼入死角后的行为:他们不会用必杀技直接结束游戏,而是让对方的血条逐寸逐寸消失在轻拳轻脚之下,亦或是用不痛不痒的小连环技来完成处刑。聪明的叶子知道,折磨身处绝境中的家伙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她正打算这么做。这暂时的沉默并非因为犹豫或害羞,恰恰相反,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又是自编自演的笑话吗?”
“无聊!”
“好吧,就算这一切都是作者的阴谋,可那又怎样?”
“对于全部人生不过就是一连串字符的你来说,‘逃离键盘的束缚’根本就是自杀吧。”
“对于我也是。”
“所以啊,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自杀呢?”
“愚蠢!”
“你以为自己是谁?”
“又不是公子哥,玩的什么‘人间失格’。”
“竟然能让青春期的叛逆持续到现在,你还真是不简单呢。”
“幼稚!”
“联盟?说得真好听,其实你只当我是一件尚未到手的战利品吧?”
“你打的什么鬼主意都全写脸上了知道吗!”
“恶心!”
“你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得再等几个六年你才能让成长起来?”
叶子的言语似一波箭雨,直奔浩子面门而来。梦境中的时间似乎被暂停了,叶子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她并没有,可浩子却还是怔怔地立在那里,像靶子一样结结实实地接下了这一连串戳心的刀子。
浩子叹了口气,他在草地上盘腿坐下,双手掩面,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啊,怎么像鬼一样狠呢?”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所以叶子也没有回答。设定如此,正如浩子所知道的那样,这都是作者在一开始就安排好的。但他终究只知道一切早已被安排,却不知是被怎样安排的。当这糟糕的结局出现时,他既没有反抗的力量,也没有悲伤的理由,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抱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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