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一种时候,时间变得无限漫长和广阔。一秒钟一秒钟滴答滴答,每一秒都是庞大的消耗。你不知道应该拿这些好像太多余的时间做什么。虽然其实有很多事可以做,只是沉入湖底的心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
湖底寂静冷清,填满空气的水隔绝了整个世界,你听不到也看不见。
有一种时候,内心荒芜一片,整个身体像被抽干了力气,连思想似乎都被囚禁在了一个小小的圆圈里。被困住,挣脱不开。
有一种时候,生活满满当当都是寂寞。
它没有爪子没有獠牙,却死死勒住我,让我窒息。
2
手机是一件令人惧怕的物品。
当它发出声响,提示有短信,我把手指悬空在屏幕上方,稍有犹豫,感到害怕。害怕对是某个人的短信的期待落空,害怕那一瞬间的难过,让寂寞轰轰烈烈来得猝不及防。
室友在打电话。室友在发短信。没有人会给我打电话发短信,除了10086。所以,在还不深的夜晚,早早地,拉过被子闭上眼睡觉。
夜晚,即使开着灯,明亮如白昼,即使窗帘严密地隔离了外面的黑色,即使打电话的声音和信息提示音不间断地响起,黑夜独有的静寂还是一点一滴沿着无处不在的缝隙渗透进来。我在被子里蜷缩起身体。那是一种再嘈杂的声音都不能遮盖的冷漠深入骨髓的静寂。
于是,一到夜晚,不自觉地小心翼翼起来,像恋人彼此的心照不宣。在空气里的静寂下,好像一切都变得小声了,隔了一层膜。连寂寞,都是小心翼翼、安安静静。包裹在被子里,没有睡意只好睁开眼,盯着一侧的白色墙壁,听着室友的手机发出的声响,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只是处于放空的停滞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睡去。
每一个夜晚,每一次无声叹息,每一天都在心脏积累薄薄一层灰。
直到某一天,被埋葬,它爆发。
想哭的冲动,也是小心翼翼悄无声息的。
第二天早晨,缓缓醒来,躺在床上没有动,听见室友陆续起床,洗漱和出门的声音。是周末,她们或有事或与朋友约好去哪里哪里玩。很快,寝室只剩下我一个人。想着要起床,可是起来后又能做些什么呢,然后想想还是继续赖床上,用手臂盖住双眼,过去了一分钟十几二十几分钟。
白天的寂寞呈现另一幅模样。
无所事事至昏昏欲睡。最终趴在桌子上睡过去。做梦或者不做梦。做醒来后记得的梦或者瞬间遗忘的梦。在彻底醒来与睡眠中徘徊,挣扎的表情一定可笑至极。
然后在一个没有任何值得与其它不一样的时间点里睁开眼睛,忽然地,毫无预兆地醒来。为了赶走顽固残留的混沌,看无意义的搞笑综艺节目。在好笑的地方笑出来,似乎是快乐的样子。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天色便逐渐地黑了下来,夜幕降临,坠入重复的浓稠的伤感。
每一日每一日,反反复复,也许存在尽头,只不过它太遥远,我一直看不到。
寝室外的天空好明亮,好像可以飞得很高很远。多美好的错觉。想去很多地方,想出去走走。深处的,其实是想有谁联系我,说一句,出来散散步聊聊怎么样。
拜托,谁,出现好不好。
3
多余的不肯流逝的时间里,容易想起很多用过往和曾经开头的发生。
如同故事一般的存在,渺小到此时此刻回忆起来可以用幸福来定义。那一些,不是一个人的短暂时光,享受着有人陪伴的一段路。
电话里,他因为喝了酒而略有些兴奋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我喜欢你怎么办”通过手机响亮地传进耳朵里,震颤到心脏。盛满整颗心。
并肩走在夜晚的道上,他用手指指着一边说快看,我转头,他的唇迅速贴上我的脸。
坐在足球场的草坪上,他诉说着关于一直以来的梦想和对我的关心,在我身边。
两个人走过学校和周边的大大小小的路,有时候牵手,有时候撑同一把伞,他的手自然地搭在我的肩上。
然后,一切成为过去。
风流云散。不留一丝痕迹。
下雨的天,最开始和最终都是一个人撑伞。雨水冰凉的撞击,瞬间让自己清楚认识到,是一个人的事实。伞下的小天地,没有其他人涉足。带着残酷的清醒,独自走过坑洼的路。
这一片纯粹的天地,偶尔有调皮的雨滴穿越过伞的屏障,闯进来,用全身的破碎爆裂占领一个点,微茫得总是被忽略。
两个人撑同一把伞的画面,像梦中的幻觉不曾存在过。
一个人的时候,不会夜晚在学校的小路散步。不会坐在足球场的草坪上抬头看为数不多的星星。不会在操场的跑道上一圈圈地走。不会打长达一小时甚至更久的电话。不会特意跑到学校附近的镇上吃饭。不会坐一小时的公交只为了看一场电影。不会绞尽脑汁想着送什么样的礼物比较好。不会勤快地每天洗头。不会出门的时候花更多的时间照镜子。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存在而分外安心。
许许多多的不会,而那一些会的,都是寂寞贫乏空荡灰白的倦容。
吵闹的声音,到处都是,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扑来,无路可退,却透着荒凉。
4
宛若顺理成章,或者软弱作祟的结果,开始想象。
暂时在想象里寻找安慰。用自己构筑的堡垒索取虚假的幸福。
在那一个悬空的世界里肆意妄为,做任何想做的事。做各种设定,无论它们是否现实可行。把自己塑造成自以为的完美的人,世界是刚刚好的想要的相貌,所有人都是希望他们成为的样子。
一切完满得让人害怕。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对现实更加的失落。
幻觉的世界,无限远的空间和时间,纷纷扰扰产生真实的错觉,愚昧地以为能够飞翔于天际。伪装的日子和虚假的对话,统统注定落空。
一场华美的幻觉,最终倾述的,是用最贴近最直截了当的形式面对面不容辩驳地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现实生活的局促。羞愧的自卑的嘴脸。
一间四四方方不足10平米的房,四面惨白的墙壁无任何其它物品,没有壁画没有挂饰,甚至没有一点点别的颜色掺杂其间。地板是粗糙的水泥地,依然没有放置任何东西,家具、电器、纸箱等,统统没有,甚至没有一丝丝碎屑散落其中。整间房没有窗户没有门,天花板就在距离头顶几厘米的地方。只要踮起脚尖头发便能与天花板来一个激情四射的吻。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就只是空的最大程度的具体化。
而你就在这里,这个狭小逼仄的监狱,享受无穷无尽长长久久的绝望。无法终结,找不到出路。
生活的局促此时袒露无遗,赤裸裸暴晒于太阳灼热的目光之下。它由寂寞沉淀酝酿而成,一杯无色无味的酒。
很多以前一直在做的事,现在因为很久很久没有触碰而变得不敢再去做,靠近它们竟然会产生恐惧。是在怕,或者逃避什么呢。
逃避那些事背后藏着的有人在身边的感觉么,躲避随之而来的对此时此刻现状的可怜和无望么。
5
有一种时候,我寂寞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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