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时寻找租客时并不比现在的男人找个媳妇儿容易许多,简直可以说更难,因为那时的人上网的并不多,当然也就更无从在网上发布招租信息,只能每天混迹在各种流浪人群聚集的地方,比如说城中村那一条条幽深昏暗的巷子里。
可是跑了两天,租房子的没找着,倒见着许多浓妆艳抹,仅用片缕遮身的女人,总在廉租房的门前站着,手中夹着根烟,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时不懂,总担心她们会受凉,一见她们心中总是默默地念几遍“可怜的姑娘,连件完整的衣服都买不起,还被家里的男人赶出家门,独自站在门口受罪。”可那时我并不比她们好许多,于是善念也只能是善念。现在想想,觉得十分可笑,倒并非笑那些姑娘,却是在笑自己,见了可怜人心生怜悯,倘或见了穿着貂皮,挎着lv的贵妇人,心中又该十分嫉妒了,恨不得她们一个个全都成了街头站着的可怜姑娘。
拉良家女子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岂不是每个男人心中的梦想吗?
扯得远了!
眼见便是最后的期限,要是再拿不出钱,就真的会被房东老娘们赶出家门,流落街头了。也许人总是到了山穷水尽时,才会激发出无限的潜能,也便是灵感吧。
所谓灵感,便是艺术家在意向创造中,由于各种心理机制,功能处于高度协调的自然状态而突然生成的精神昂奋,注意集中,情绪激动,想象力空前活跃的一种思维活动境界。我虽然算不上什么艺术家,这时却也不知怎的,忽然想到小时候看过的那只脖子上挂着牌子的小熊,“请照顾这只熊,谢谢!”
于是我也学着帕丁顿熊的样子,用从垃圾堆里拾回来的一张硬纸板,做了一个大大的牌子,用红字并在上面写了一行,“诚招室友一枚,男女不限,一手看房,一手交钱,非诚勿扰。”
第二天我便挂着着牌子,好似古时的罪人游街一般,开始了最后一天的战斗。是骡子是马,也就这样了,要是再不行,老子就去睡大街。
人家常说,天不灭傻子,我如今这傻兮兮疯遭遭的样子,竟也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那些站街的姑娘见了我掩面而笑,似乎看到了生活的希望,那些从写字楼里出来的男女,虽然对我嗤之以鼻,倒也会在我兜里塞个一元两元钱,半晌下来,竟然不知不觉收入了百余元。
怎么,竟拿我当作讨钱的吗?我这时生活虽陷入困顿,却也不吃嗟来之食的……
走了半天毕竟饿了,便用一块钱买两个馒头。就在我和卖馒头的老伯商量再饶我半个时,忽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问道:“是你在找室友吗?”
我激动地来不及转身回头,嘴里嚼着半个馒头,一点捣蒜一样地点头,一点连声“嗯嗯嗯”。等我使劲将馒头吞下去,并狠狠地咽了几口口水,让它不至于堵在胸口,然后我看见了他。
一下子,我有些十分的自惭形秽了,找我合租的人,竟然长了一张十分漂亮的脸,看起来就像是那个时候红极一时的《城市猎人》里的李敏镐,只是那一身衣裳差了些,否则便是这里少女少妇争夺的对象了。
“诚招室友一枚,男女不限……”他看着我胸口挂着的牌子,笑了好一阵,我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十分不好意思,赶紧把牌子摘下来,却又舍不得扔,使劲折了折,插到了我的红布腰带上,看起来就像是初入江湖的少年侠客,背上插着一把带血的宝剑。
“一个月多少钱?”他问道。
“二百五,电费水费我出!”我赶紧答道。
“二百五?实在不好听,二百四十九吧,给我留个坐公交车得钱。”
我也是茅坑拉屎脸朝外的汉子,只要大头能解决,没必要为了块儿八毛的计较,一咬牙一拍大腿,“行,二百四十九就二百四十九,成交。”
卖馒头的老伯一听我说“成交”,顿时笑出了声,“知道的是两个穷棒子说房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方代表谈大生意呢?”
我也顾不上他说什么,反正老子不用流落街头了,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哼,可怜的老伯,一辈子只能卖馒头了。
“可是,我现在不能跟你去看房,更不能给你钱,我下午还得去面试。”
“行,等你面试完了打电话来找我。”
“可是,我还有行李,要不到时候你和我一起把它们搬过去。”
“行,行!”
“可是,行李太多,不太好搬,估计得打车。”
“行,车钱我出。对了,你住哪儿啊?”
“哦,不远,在枣花村。”
我的脸霎时间绿了,枣花村到这里,打车起码得八十,我兜里这点钱还没焐热,就又要出去了。念头一动,便觉剜心割肺般的疼。
谁让人穷呢?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怎么我也开始“可是”了,我可不是“可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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