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兴走在马路上，这时正是夏天，时近十二点，路边的烧烤摊上还坐着几桌人在那里说着笑着喝酒聊天。夜晚的凉风吹过来，这是一天中难得的凉爽时刻。刘东兴坐在对面的台阶上看着那桌三四十岁的男人在那里，想起以前他也是这样他的那些朋友一起大口喝着酒，大口撸着串，可现在那些朋友都不知所踪。
有个男人喝多了跌跌撞撞地走在马路上，趴在一个树坑那里吐起来，一个女人骑电动车飞驰而过，像是刚下班回家的。他不想回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没有在外面这么开阔，总会在那个闷热的小屋里快要窒息。索性在这台阶上睡一觉也强过在那个汗蒸的顶楼里喂蚊子。
这时，烧烤摊上的人也散了，老板郝立文正在那里收拾。他已经让老婆回去了，自己留下来等最后一桌客人走了再回家。
刘东兴走过去，“每天都这么晚么？”
“是啊，”郝立文说着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干这行，就是熬时间。你还不能催，催了下次人家就不来你这里了。”他和刘东兴很熟了，以前刘东兴也常来他摊上吃烧烤。“最近怎么不见你和朋友过来吃了？”他注意到刘东兴一幅颓然的样子，说：“要不，我去拿几瓶啤酒，咱俩喝两杯？”
“不了，太晚了，你也该下班休息了。”刘东兴不好意思打扰疲惫的老板。
“没事，已经习惯了，回去也睡不着。烤工下班了，我去烤点肉，你先吃点凉菜，一会咱俩唠唠。”说着从店里端出一盘毛豆，一碟油炸花生米，不一会拿出来一大把肉筋肉串，还有几瓶啤酒。
“你干烧烤多少年了？”刘东兴问，“自我来这里你就在这里开上店了。”
“有十二三年了吧。”郝立文说着，拿着啤酒瓶跟刘东兴的啤酒瓶碰了一下：“我不像你，有那么大志向，我一边挣几点碎银，一边自己乐呵就行。”
“我有啥志向？现在一身债务在身上压着呢。”刘东兴一仰脖喝了一大口啤酒，打了一个嗝，拿起一串肉筋吃起来。
“我说呢，总见你最近夜里出来遛达，遇上难事了？”郝立文看着刘东兴，也喝了一大口，“当年我也是个要强的人，年年的下达任务都是我完成得最好，那时候年轻气盛我也能喝酒，后来钱挣了一点，可是活着却没有目标了，身体也喝坏了。后来我想通了，为了生活挣点钱，再做点喜欢的事，随心活就行了。精神和物质，哪个缺了都不行，物质缺了还好点，这里要是缺了，是要出大问题。”他指了指脑袋，又指了指心。
“我现在晚上烤串，白天睡起来就直播唱歌，这是我的爱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想那么多干啥？这么多年看过太多事了，有个哥们前一天还在我桌上喝酒开玩笑呢，第二天就睡过去再也没醒过来。人哪，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当时觉着挺大的事，过后再看不也没有那么大吗？”
“你白天还直播唱歌？”他好奇地问。
“我年轻时就喜欢唱歌，父母说我不务正业，我爸暴脾气，生生把我一年攒起来的零花钱买来的吉它给撇了。我当时气得离家出走去同学家住了两个礼拜。后来我爸退休我顶替他但是不喜欢那份工作，便出来烤羊肉串，现在直播平台人人都可以展示自己，我就直播唱歌，也算圆自己的一个梦想吧。”
“有人看吗？”
“我不管有没有人看，反正我就喜欢唱，开始有几个点赞的我就激动的不行。再后来我就上了直播，现在已经播了一年多了，已经有一千多粉丝了，挣个零花。”
“你不累吗？晚上熬到后半夜，白天再直播唱歌，身体能吃得消么？”
“我睡满八九个小时就行，谁让我喜欢呢。”
刘东兴看看四点了，起身要结账，郝立文摆摆手说：“不用，这顿算我请的，早想和你聊聊了。你以前也没少照顾我生意，早把你当朋友了。”他又拍着刘东兴的肩膀说：“如果现在处于低谷，以后只有越来越好了。”
刘东兴看着他，感激地点点头。
走在凌晨的街头，街灯还没有熄，周围静悄悄的。他最近经常一夜一夜睡不着觉，在午夜的街头徘徊，想着今后一片迷茫。这时，走到街口的步行街，路边的小店已经开门了，有人影在里面忙碌，已经有人开始忙着做一天的早餐生意了。这个世界，有多少人在我们呼呼大睡的时候辛苦地工作？有多少人在我们快乐地说笑着和朋友吃饭时还在那里忙碌着为客人端菜做饭？有些人一辈子操劳但也没有挣下多少钱，他们仍然那样充满热情；他现在欠了一屁股债，但他也享受过人生巅峰的快乐，也尝到过事业成功的喜悦。
耳边响起刘欢的那道歌：“不过是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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