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东进
五十三号兵工厂，深夜下的大厅。
“铎宸。”清澜轻手轻脚走到铎宸身后，在铎宸身边坐下，用臂弯揽住他，“你应该看看这个。”
一脸憔悴的铎宸正抚着坚硬的胡茬，见清澜来了，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接过清澜递过来的报告书——打印纸最顶端的，便是火神号，卫队机甲之一。“在比赛现场曾经有过火神号的目击，也就是说，他们不是没有部署警戒工作，而是……”
“……而是故意按兵不动。”铎宸双眼绯红，面颊却惨白，牙齿咯咯作响，“他们利用蓝色同盟，除掉了潜移。”
“如此一来，就能确定，叛军确实驻扎在机甲之城。”慕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廊柱边上，半倚靠着石柱，也是一副怒火攻心的苍白脸色，“潜移大概是城内掌握情报最多的人了，所以……”
“我估计，我的身份应该也已经暴露了。”铎宸站起身，从清澜怀里挣脱出来，手里的传真在握力下起皱，“下一个就会是我，必须先发制人，把他们一个都不差地拿下。”
“那……可是……”清澜手足无措起来，“就不能也像他们一样，利用苍蓝圣剑和蓝色同盟吗……”
“没用的，他们比我们更精于算计。去通知臻他们，收拾行装。”铎宸转过身，一脸悲壮决绝，“清澜，机甲竞赛已经不是比赛，而是屠杀了。我们要活下来，不论如何。”
……
“城主阁下，搜索队伍已经可以确认，潜移·卓卡瑞斯被消灭了。”侍官的声音自通讯器里响起。城主睁开眼睛，将抗荷服头盔玻璃面罩扣下。
“好。”城主微微点头，“苍蓝圣剑的动向呢？”“自从上次被王权号击退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已知的行动。”
“那么，下一个就是五十三号兵工厂了。”城主站起身来，“让大东野号、夜店、黑暗骑士号、都打开熔炉，直接出击。”
“嗡——”河谷中闪出四道蓝光，城主卫队的四台机甲全身上下指示灯依次点亮，眼灯放射出阴蛰的光芒。
“城主阁下！”一名机师发问，“我再次确认一下，我们这次的攻击目标是……五十三号兵工厂？”
“没错。”“但五十三号厂不是参赛工厂之一吗？为什么……”“他们扰乱了机甲竞赛原有的正常秩序，就像潜移·卓卡瑞斯一样。”城主打断了机师，“都应该被除掉。大东野号，隐身到悬崖下方待命；黑暗骑士号，效力射，突破厂房大门；夜店和我在原地观察！”
“了解！”大东野号打开气垫，迅速向前滑行，黑暗骑士号肩炮下的液压杆也向上挺伸，两门巨炮都瞄准大门——
“发射！”随着城主一声令下，黑暗骑士号的穿甲弹头呼啸而出，白色气爆拉出长长航迹，还没看清飞翔的铜弹，装甲门已经应声破碎，大厅回廊的上方石壁也被击穿，石屑倾泻。
“用辅助瞄准锁死大门，圣像一露头就开火！”王权号举起两支86mm独头霰弹炮，背后机械臂夹取的机枪也越过肩头瞄准，“当心那家伙的融合光束炮！”
“咻——”岩壁突然被炸开，粗大的蓝紫色光束摧枯拉朽般突进，扫过谷底，王权号和夜店向两侧跳开，夜店凭借漆黑的外甲立刻隐没在昏暗的背景里，但王权号却被锁定——圣像从光束开出的洞中浮出，主监视器缓缓位移，战术目镜启动。
“居然不从门口出来么！”城主略一思忖，扣动扳机，圣像丝毫不避，肩盾自动旋转，弹开弹流。“夜店，后撤！狙击他！”城主一手把持操纵杆，一手在显示屏上点按，王权号胸口的机械臂解锁下来，摆出防御姿态。
“唰！”圣像突然向下俯冲，直奔大东野号的藏身之处。“城主阁下，怎么办！”大东野号的机师慌了阵脚，“那家伙的监视器雷达太灵敏了，被它发现了！”
“效力射不要停！各机从现在开始，自行判断并行动！”王权号已经打空了机枪弹匣，机械臂自动甩下机枪，夹取了背包上的光束剑柄，“圣像……兼具火力、机动性和装甲的机体吗……”
“嚓！”圣像一把拔出腰间光剑，旋身挥砍，同时调整双腿位置，使喷口全部向下反冲，减速下来，直面大东野号。大东野号用巨剑同光束剑交击，黑暗骑士号的肩炮也从背后锁定了圣像——“嗵！”枪机碰撞，弹头飞出。
“滴滴滴滴……”探测到后方的威胁，圣像的报警器凄厉响起。“这种炮击，黑暗骑士号也来了吗！”铎宸猛踩踏板，圣像侧向滑开，而与其缠斗的大东野号却没有作出这么迅速的反应——“铛！”一发炮弹打空，而另一发则击中大东野号左肩，机甲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向后被轰飞出去。
“嘁！大东野号宕机了吗……”城主看着显示屏上的大东野号战损报告，咬了咬牙，拨开气垫拨钮，王权号四把光剑同时展开，向前冲去。王权号是这几台机体中除大东野号外近战能力最强，因而在大东野号暂时停机后充当了先锋。
“唰！”王权号肩头的机械臂挥动光束剑竖砍，而胸口的光束剑向前突刺，但圣像似乎无心近战，只是用复合装甲盾挡下了攻击，同时把光束剑柄插回腰间剑鞘基座，向后跳开，并展开喷口喷射，进一步拉开距离。
“不打算近战吗！”王权号主臂举起，两发独头霰弹呼啸而出，圣像以装甲盾防御，同时举起右手：“咻！”一发光束，贴着王权号肋下划过。“好险……”王权号方才稳住身形，圣像却滑开肩盾，举起左臂，显出两个滑膛炮口——“碰！碰！”安装在圣像小臂的二联装火炮射击，精准地打落了王权号胸口机械臂握持的光束剑。
“咔！”夜店将近乎与机体同高的加农炮管接驳在肩头的涡轮引擎上，右臂握住主握把，左臂则扶住炮管，稳住机身。涡轮引擎开始飞速运转，将背后能量罐中的等离子体源源不断地向加农炮输送。“城主阁下，加农炮充能完毕，是否开火？”夜店的机师发问。
“等我退开，就和黑暗骑士号一起进行效力射！”见圣像又开始调整肩炮的朝向，城主暗暗握紧操纵杆，控制机体向旁边一闪，“开火！”
“碰碰！”“咻——”几乎在光束和穿甲弹同时击发的瞬间，圣像膝盖侧边白色烟团乍现。两发火弩导弹向两个不同方向射出，光束和穿甲弹都击中导弹后引发轰然爆炸，掠过圣像的机体。
“什么？！”众机师都是一惊。“竟然利用导弹，引开了辅助瞄准系统自动校准的准星……真有你的，铎宸！”城主最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不愧是王牌机师！”
“唰唰唰……”圣像左肩的裂荚导弹射出，小型母飞弹经过垂直推进加速，弹壳在空中爆开，子导弹四下蹿射，王权号和黑暗骑士号连连后退。
“第二发光束炮填装！”夜店肩上的涡轮引擎又开始旋转发光，机体单膝跪地，膝盖上的撞钉深深刺入岩地以保持机体稳定。扳机扣动，光束爆发，劲风吹拂，上机身在巨大后坐力之下向后略微仰起，座舱剧烈震动。圣像这次来不及闪躲，只能连忙侧身用盾牌招架，光束赫然命中——
“滋滋滋滋……”强光一时填满众机视野，待视觉恢复，圣像却毫发无损。城主定睛一看，发现盾牌上浮着一层淡淡蓝光，而方才的炮击在盾面上打出的蓝色波纹还没有完全消散。
“早就开启了M力场么！”王权号射出两发独头弹，但圣像又用肩盾挡开，“几乎无死角的防御啊……”
“城主阁下，我们不占优势啊！”黑暗骑士号的机师紧盯着高速向后移动的圣像，只见圣像迅速利用反推进器位移到倒地的大东野号身边，单膝跪地、架盾防御，同时用光束步枪对准了大东野号的胸口驾驶舱位置，主监视器瞄准镜上抬，双眼重新露出，并发出有规律的频闪。
“夜店，解除狙击姿态，解读光信号！”城主命令道。几台卫队机甲中，只有夜店的系统支持光信号解码。
“城主阁下，他让我们撤退！”夜店的机师快速扫视着屏幕上实时翻译的信息，“说是如果我们执意进攻，就击毁大东野号！”
“滴滴滴……”增幅通讯器也传出通讯请求，城主不耐烦地划过显示屏，接入进去：“什么事？我这边很忙！”
“城主阁下，我们的前哨观测站发现，联合王国的军队正在东野界东部的城镇聚集，大有东进趋势啊！”说罢，一张地图发送到了王权号上。城主定睛一看，是东野界东部的局部地图——密密麻麻的红点，沿着劫掠者之境的西部边界分布，示意着王国军队的调集。
“王国终于也要开始清剿这个地方了吗！”城主紧张地咬着舌根，“夜店、黑暗骑士，撤退，以保全大东野号为主，回城主府！”
“就这样放过他吗？！”“我们已经失去优势，再缠磨下去，自己都会有危险！”城主定了定神，颤抖着推动操纵杆，王权号将两杆枪举过头顶，发射了代表投降的白色烟花火箭，随即开启气垫，向后缓行。
“唰——”不料，圣像突然腾跃而起，推进器马力全开，轰鸣点火，冲刺而来，极具威胁性的肩炮也顺着滑轨移动，对准前方。“这家伙，简直疯了！”不远处的黑暗骑士号见状旋身，开始加速逃离。
圣像不遵循套路的行动打了王权号一个措手不及。肩炮开火的同时，圣像左手拔出光束剑，王权号侧滑躲避炮击时却来不及向后退开，类生物启动反击系统立即作出反应，用胸前机械臂的光束剑招架了圣像的斩击。两道炽热光流相交，火花四溅。
“嗡——”圣像膝盖处的导弹舱基座电机突然倒旋，火弩导弹尖啸射出，白色航迹直接命中大东野号驾驶舱，机体胸口的装甲碎片被火团冲撞开来，但机体并没有进一步殉爆——精确的制导避开了会发生连环爆炸的M粒子熔炉和备用电容器。
“可恶！”王权号扬起一脚，圣像又用机械臂控制盾牌挡下，但在王权号这样超重吨位的机体压制下，还是向后被击退。当圣像稳住重心，准备重新追赶时，却又迎上两把独头霰弹炮的交替轰击，只得后撤，王权号迅速沿着河谷退去，和其他两台卫队机甲一起消失在了一处凸起的岩壁后。
……
与此同时，灾厄堡东郊。
“在幕落·冰离·菁云摄政女王陛下的领导与庇护下，怀着古老荣光的联合王国军队，在此集聚！”头戴饰有闪光星徽的校官，正在高台上对着下方停放着的如林机甲阵列作着战前动员演说，眼神刚烈、面目坚毅，黑大衣在身后飘扬，好似一团狂暴的乌云，“连续的调查推进，已经可以确认，叛军的主要势力，就窝藏在世界极东的边境之墙内！”
“叛军动乱已久，九年以来，全国上下，都因其受难！科技、经济、民生，全都停滞不前！”校官继续用近乎狂躁的声线吼着，“但现在，我们得到了机会，打破束缚这个世界的桎梏！消灭叛军，才能迈步向前！消灭叛军，一切都会变好！消灭王国叛军！”
“消灭王国叛军！”下方的人群也高呼起来，“消灭叛军，消灭叛军！”
“所有机师，登机自检！地面部队的装甲车先行，最左边的侦察部队允许升空！”校官摘下帽子，一挥手臂，“让他们感受联合王国的怒火！”
“上方领域净空，先遣队起飞。”“电磁干扰强度高，各小队指挥官机负责增幅通讯转接。”“东向300，全体固定航线。”广播中激热的演说被背景音中嘈杂的通讯电流取代，机甲编队开始逐次起飞，一台台夜影号拖着粒子尾流向上升去，并在半空转向东边的天空，加速飞行。密集的夜影号阵列几乎构成了机甲海，遮蔽天穹上稀疏的星光，将下方的灾厄堡淹没。
“太狂热了……”在中央王城收看同步转播画面的菁云惊恐地摇了摇头。联合王国的军力诚然从未如此膨胀过，除去生产链中的利益链条使然，是否还有如同千汶·岳泰叛军一样的势力在潜滋暗长？菁云不敢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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