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和武汉几乎一城之隔,这次疫情也比较严重,政府的防范比较严格,封城封路,疫情扑灭了好久还不敢松动,整个市辖区内都不允许复工。弟弟和几个邻居联系了宁波的老乡,决定到宁波来干几天。临行前母亲打来电话,让弟弟顺便给我带来一桶花生油、一箱鸡蛋和一袋炸鱼。
我来宁波的这些年,无论是租房住还是买房定居,只要是家乡有人来,父母总是托他们给我带油和鸡蛋。在他们看来,自己种的养的都比买来的好,而我也觉得父母带来的东西确实好吃些,所以总是来者不拒。这些年没少吃父母带过来的特产。
弟弟来到我家时我还在上班,他把东西放下后拿了几个口罩就跟着老乡们走了。我在电话中说,有几壶杨梅酒,回去的时候带给俺爸喝吧。
宁波人有泡杨梅酒的习惯,每到杨梅成熟的季节,家家户户不管会不会喝酒,都会泡上一两壶。我也泡过几次,也喝过一段时间,浸过杨梅的白酒不再浓烈苦辣,酒里带着淡淡的果香。我很喜欢,所以前年又泡了七八壶,打算自己喝一些,其余的分送给父亲和岳父。去年我喝了一些,感觉没有前几年的好喝。大概是泡的时间短,杨梅还没有完全入味——上一次的我泡了三年才喝。前年冬和去年冬我接连做了两次手术,不敢再喝酒,那些杨梅酒就一直存放在厨房里,有一壶还莫名其妙地漏没了。父亲和岳父这两年都没有再来,我也没有回去,酒一直没有机会送出。这次刘乘弟弟来宁波的机会,把它们全带回去吧。
弟弟在宁波只干了十来天,家乡终于解封了,他和几个邻居便风风火火的回去了。
前天午饭过后,我骑车去了公司不远的夏禹公园看樱花。我正端着相机拍樱桃特写,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我接通电话,手机那头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她问候了几句,把电话递给了父亲。父亲说,正在喝弟弟带回去的杨梅酒,话语中带着微微的醉意。我嘱咐了他几句,毕竟年龄大了,可以每天喝一点,但要控制量,不要喝醉。父亲说,知道的,我现在每顿喝一到二两。
我知道父亲答应的好好的,但未必能控制住。我和弟弟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弟弟说随他去吧。
我有三兄弟,父亲和哥哥好酒,不是酒鬼,但喜欢有空的时候喝一点,而我和弟弟可以喝,但不是很爱。父亲年轻时能喝,差不多可以喝一斤白酒,可是因为人老实,几乎逢酒场必醉。现在醉的少了,但更爱喝了,尤其是大哥故去以后。
大哥的意外离世对父亲打击很大,使他的人生观发生了很大的颓变,他开始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几乎每餐必喝酒,甚至是只喝酒不吃饭。我和弟弟每每劝他时,他总说人活着为了什么呢?不就是吃喝嘛,像你哥那样,现在想喝也喝不了了。
老人家少年丧父,跟着母亲(我的奶奶)从淮滨逃难到我现在的家乡,后来一个弟弟和妹妹在1959年被饿死,长大后又拉扯我们兄弟三人,好不容易等我们三兄弟长大了,他心爱的大儿子又死了,可谓是人生的大不幸他经历十之八九。在大哥离世后,向来坚强的父亲最终变得颓废起来。
这些年我一直在外漂泊,很少和父母聚在一起吃吃饭、唠唠家常,只有在电话中宽慰他几句,让他注意身体。每次挂掉电话,我心中都会涌出一阵莫名的沉重。
这些年我和父亲过的都不如意,他有他的忧愁,我有我的烦恼。然而我们都在心里牵挂着对方。这些牵挂,在鸡蛋里,在花生油里,也在杨梅酒里。
也许人生就像杨梅酒,它没有白酒那般纯净,甚至会有很多杂质,但却比白酒柔和,可以让人慢慢品出甘甜。那紫红色的琼浆里,包含着酸甜苦辣,不同的人品出的味道也不会相同。我希望父亲品出的,永远是甜味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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