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第十九章 中榜

七月中旬的一天下午，班主任为女儿送来了市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并告诉她，整个乡只有她一人中了市重点高中的榜。等杨柳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公婆和女儿喜气洋洋的脸，还有桌上的大红通知书。

“闺女，你太棒了，妈妈要向你学习。”她由衷地向女儿说着，用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通知书上的字，生怕手重了，字迹会模糊。

“妈妈，以后我要寄宿了，你和爷爷奶奶要相互照顾好。”懂事的女儿考虑到了家里的长辈们。

“放心吧，有妈妈在呢，你安心学习好了。”杨柳安慰着女儿，言语中透露着浓浓的慈爱。

“妈，你和大头叔叔的事，你觉得好，就抓紧办吧。”杨柳看着小大人一样懂事的女儿，觉得自己何其幸运，拥有这样优秀的孩子。

她想起女儿小时候，自己与她相依为命地一起，那时候大强很少回家，她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着孩子。但也奇怪，孩子除了有一次高烧让她担心而害怕，之后似乎也没让她操多大的心。尤其是上学后，她从没看过女儿的试卷，仔细问过她的学习。但孩子对学习自我要求比较高，平时除了学校，便宅在家里做作业或看会儿电视。她没想到，她的女儿会超出她想像的优秀。这让她感到喜悦的同时，再一次想起了大强。

于是，她走到房间，打开手机，大强依然安静地留存在里面，她用手指慢慢抚摸着大强的脸，不禁喃喃地说着“大强，我们的女儿多有出息，整个乡只有她一人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你看到了吗？大强。”大强消瘦的脸上眼窝深陷着，但眼神似乎定定地望着她，仿佛是在无声地回音着。

第二天，她特意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并叫来了大头 一起为女儿庆祝着。公公在婆婆的照顾下，已经恢复了很多， 不但能缓慢地说一些话，还能拄着柺摇摇晃晃地走一小段路。但他的胃口却出奇的好，每餐都是满满的一碗饭，看起来吃的很香。这让婆婆和杨柳心安着，公公不会有大碍。席间大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给女儿，杨柳看见他用红纸包着，不禁感到了大头的细心。

“燕燕子，叔叔恭恭喜你。”大头简短地说着祝福的话。

“叔叔，谢谢你。”女儿乖巧地回答着，并看了杨柳一眼，不敢收红包。

奶奶也拿出红包，并叮嘱女儿高中了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一个好的大学。杨柳看到公公不断地嚼着饭菜，眼里却盛满了慈爱。

“大头叔叔，以后你要对我妈好。你答应吗？”女儿隔着桌子，突然对大头说。

大头一下子又腼腆起来，他看了杨柳一眼，再看着燕子说“你你放心吧，我永远不不会欺负你你妈妈。”

杨柳看到公公轻轻地点了点头，婆婆则为大头挟了一些菜，大头赶紧谦卑地道谢着。杨柳的心顿时出现了一股暖流，此时的她觉得老天似乎有点厚待了她，她没想到她的公公婆婆，已经接纳了大头。回想以前公婆对她的谩骂，和如今同意她的再嫁，短短几年，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所幸，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行进，就像风雨之后的彩虹一样，她的生活，渐渐开始有了色彩。

夜晚，她与女儿挤在一张床上，娘俩彼此叮咛着对方，而女儿对她最大的牵挂 便是她能和大头早点把婚事办了，以便可以让她安心的学习。

“燕子，妈妈有一件事想告诉你。”突然，杨柳坐起来，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妈，你说。”女儿有点诧异地等着她回答。

“燕子，你爸走了三年还不到。妈想等你爸三年后再办事。你大头叔叔是个实诚人，不会变卦的。”杨柳把心底的想法都告诉了女儿。

“哦，原来妈妈比我想的周全，我听你的。”女儿一下子扑在她怀里，亲昵地答应着。

日子就像高涨的阳光一样，让人每天都充满希望和期待。转眼，女儿已经到了启程的日子。临行的前两天，杨柳为她缝了新被子，做了几件新的秋衣。她发觉在不知不觉中，女儿的身高已经和她相差不了多少。看着孩子白皙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着一个马尾，看起来活脱脱的是一个大姑娘了。杨柳在高兴的同时，不觉也暗叹时光的流逝之快。仿佛是一瞬之间，自己已经迈入了中年。

那一天大头和她一起，将女儿送到了市区学校。当她看到大头肩上背着，手里拿着女儿重重的行李之后，便感到了一股无名的满足。大头总是在她面对大事的时候，默默地守护着她，替她挡着一切。他没有说过花言巧语的话，只是用行动来证明他对她的感情。而他所付出的一切，杨柳都深切地感应到了，并为之感动着。

安顿好女儿的一切之后，杨柳走出学校的刹那，突然流下了眼泪。她发觉女儿的离开，似乎掏空了她内心所有的暖。让她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一样，剩下了空壳。即使大头依然陪伴在她身边，都难以替代她对女儿的万般不舍。

“傻，又哭了。”大头抚着她的肩膀，轻轻地说。

“呜，大头，我以后会更孤单。”她一步一回头地望着渐渐远去的学校。

“我我一直在。”大头安慰着她。

“嗯，以后你不能离开我。”她此时才想起了大头的存在。

黄昏来临的时候，他们一起踏上了回家的班车，望着窗外通红的夕阳。杨柳喃喃地说着“秋天已经来了吗？”车窗外，一股怡人的晚风吹来。远处，不知从哪飘来一首好听的歌。

“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杨柳听着听着，把头轻轻靠在了大头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