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儿防老

隔壁永宁家最近装修，因为儿子谈了女朋友，要结婚了。从装修刚开始，天天传出永宁媳妇的谩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骂的话难听至极，简直不堪入耳。被骂的是她的老公公，七十多岁的孝全老汉，他在骂声中走来走去，闷着头黑着脸，想出门却又被推搡拉扯着走不了，想太平也太平不了。巷子里家家门口都有人站着看热闹，但没有人上前相劝，直到永宁媳妇到了去超市上班的时间，战争才算告一段落。

世间之事大概多有轮回，某一段情景总会让人觉得恍惚间经历过。

邻家老人名叫孝全，是老公本家三爷的儿子，排行老大，老儿孝文、老三孝义。我嫁到村里时三爷已经不在，三婆七十多岁的样子，住在老二孝文家。因为我婆婆家与老二孝文家隔壁，两家没有院墙，常常能看到三婆在院子里走动，老二家没有人主动和她讲话，包括她的孙子孙女。偶尔能听到老二或者他老婆恶声恶气训斥她的声音，老太太总是悄没声儿的走进屋子里。很久不见出来。

一般的农村家庭里的老人都是跟着最小的儿子过，基本上都是娶一个媳妇分一次家，等到娶完所有的媳妇就只有跟最小的儿子过活了，三婆也不例外。三婆跟着小儿子孝义过了几年，但是孝义媳妇生不出孩子，最后抱养了个女孩。三婆总觉得心里不得劲，明明有的是亲孙子为啥要带跟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别人的孩子？为啥要把家当留给不相干的人？于是三婆背着她的家当打打闹闹从老三家搬到了老二家，尽管那些家当仅仅是些破锅烂席之类。

三婆的行为造成了三兄弟的不睦，同样也造成了自己晚年的凄惨光景。因为爱逛，三婆在离世前的一个多月被锁在屋子里，儿子或其他家人每天会从门底下送进去一碗饭或者一个馍。院子里时常会听见三婆的骂声或是哭声，当哭骂声消失了两天后，村里人接到了孝文家帮忙办理三婆葬礼的邀请。

孝全老汉有两个儿子，在老伴去世后按照分家协议一个儿子养一个的原则搬到了老大稳定家。因为身体尚且硬朗，孝全老汉寻了一个看工地的工作，管吃管住，每月有千余元的工资。每到发了工资的日子，老汉高高兴兴回家，买米买面、买肉买菜，顺带再给两个孙子一人发点零花钱，整个家庭倒也其乐融融。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多，老汉突发脑梗，工地上送入医院治疗，通知了家属，儿子媳妇都忙于挣钱过日子，且没钱交住院费用，亏得女儿和外孙女出钱出力，老汉除了走路稍微跛点身体恢复的还算不错，但工作却丢了。丢了工作的孝全老汉住回大儿子家，自己单独吃饭。天长日久，矛盾丛生，于是隔三差五便听见永宁媳妇粗野且不堪入耳的斥骂声，老汉默不做声，实在忍受不住找了村干部，调解时永宁媳妇声泪俱下：可恨的老东西偷看我洗澡呢呀，这可怎么活呀……老汉闻听手拍大腿，红着脸大叫：唉、唉、唉再也说不出话来。

今天下班回来，我看见七十六岁的孝全老汉拉着一辆架子车，车上堆满了被褥、水壶、草席等，向村外地里的多年前搭的破庵子走去，一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