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
原来,她心心念念的,不肯放下的,不肯忘记的,都是从前。
这是过去的岁月,穿越时空,给她的温柔的照拂。
从前-孤独的杨树林北方的农村,一般有两次农忙。一次是春天的,抢着播种、施肥、浇水、拔草;一次是秋天,抢着秋收、晒场、打粮、装仓。不同的时令之间,还要掐算着种下不同的作物,以免错过了节气,误了收成。到了农忙的季节,大人们成天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管孩子们作业、学习什么的,全凭自己自觉。大一点儿的孩子,到地里帮着大人打打下手,余下的时间,就好像脱了缰的野马,三个一群,五个一组的,从村头逛到村尾,没有清闲的时候。丫头,像个橡皮膏药一样,成天跟在哥哥的屁股后面。哥哥不能不管她,尽管她有些麻烦,但只要是还能带着她的场合,还是勉为其难地带着她了。
这一天,一群孩子又凑到了一起,起初,男孩儿和女孩儿还在一起玩。后来,不知怎的,就起了冲突,嚷嚷着各玩各儿的。哥哥为难地看看他,禁不住小伙伴的再三催促,过来,匆匆地和她说了一句:“你好好和她们玩吧,我到时来找你。”就和那群男孩子一溜烟地不见了。男孩子们一走,女孩子们就涌进了杨树林,采花儿,摘草儿,编个花环什么的,可是一会儿便无趣起来,就商量着,要玩过家家的游戏。
隔壁的大石家的丫头年纪大一点,就扮演妈妈的角色;医生和护士的角色,被村西头三舅家的两个丫头领走了;老师,被村里开小卖部家的丫头抢着当上了。一个个的,大家都分派了各自中意的角色,最后,只剩她一个最小的,瘦瘦黑黑的,站在那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吧,那你最小,什么也干不了,就看家吧。于是,七手八脚地,折过来一些树枝,又拖过来一些玉米秸秆儿,就着一个废弃了的窝棚架子搭上了;有人把一条红纱巾解下来,挂在棚子上当门帘,把她推进去,门帘一放,说:“你好好看家吧。爸爸妈妈出去看医生,送姐姐上学校学习。没有回家之前,你不许出门啊。”于是,一哄着跑开了。
她一个人待在那儿,蜷着腿,手抱着膝,脑袋放在膝盖上,听到外面女孩子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周遭静谧下来。她已经习惯了,每次过家家,她都是那个看家的人。“你没有爸爸和妈妈,你不知道怎么演这些角色。你又这么小,看家最合适了。”好吧,那她就在脑袋里想象着,老师是怎么样给学生上课的;医生是怎么样给病人看病的;妈妈应该是像姥姥那样的吧,怎么样起了锅灶,怎么样点火煮饭呢?可是,在脑海中描画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周围还是静悄悄的。她也不知道她们都上哪儿去了,也不敢一走了之。因为,万一她们中间回来了,发现你连“家”都看不好,把“家”都扔了,下次还想和人家一起玩吗?唉,深深的叹息,说不上什么样的感觉,从心底涌起来。其实,小孩子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这可能就是寂寞或者孤独的雏形吧。
风再次从树林的那头吹过来。风是丫头的朋友。你知道它给她带来了多少丰富的讯息?它会带来那一边的杨树叶子捎给这一边的杨树叶子的口信;它也会带来不远处小溪流水的脚步声,告诉她今天上游的泉眼冒出的水较昨天是多了还是少了;它还会带来田地里的蛄蛄喇们的歌声,只不过始终不知道它们唱的还是不是昨天的那一首。阳光,是有脚的,踩着天上的云朵,落在头上的这些杨树叶子上,再透过窝棚架子,最后才会斑驳地落在她的肩上。她想起了妈妈,姐姐。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去想这个问题,而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忙,没有时间想这些。她想着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一片寂静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有着看不清楚的脸庞和看不清楚的微笑……
等再睁眼醒来时,她躺在姥姥家的热炕头上。第一眼,就看见了哥哥的脸,眼睛红着,很歉疚地瞅着她。她很奇怪,想翻身起来,却感觉自己很乏、很空。立刻,哥哥的脸就被大人的挤在一边了。原来,天都黑了,各家的孩子都陆续回家吃饭了。哥哥和丫头还没回来,正说着,哥哥就一头汗地撞进了门,劈头就问:“丫头呢?”大人们这才知道,整一个小半天,哥哥都没有和丫头在一块儿。刚刚,哥哥和男孩子们分了手,从村头跑到村尾,也没有看见丫头和谁在一起,就自己跑回家来,以为丫头回来了。大人们赶紧去问隔壁大石家的,大石家的说孩子们打晌儿就分开了,没见着;又去找三舅家的;小卖铺家的,最后才问出来,从玩上过家家之后就没见了。大人们疯了似的,打了手电寻到了那个扮做家的窝棚,丫头还在里面,蜷着身子睡着。推她,不醒,手一摸,额头烫得厉害。
丫头,发了一场高烧。病好了后,她的待遇是,从此,村子里的男孩子们,再看到哥哥,谁也不会嫌弃他带着的那个小跟班了。
那一年,她4岁,他10岁。
【第4篇 丫头PIAJI记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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