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年冬末。
聂小水拉完板车,卷紧身上的破棉袄,胡同口几个铜板买了俩烧饼蹲在路边一通乱啃,烧饼硌得牙出了血,满口铁锈味,他便跑到胡同第一户胡老太太家讨水喝,胡老太太一听见聂小水的声音便弓着背从屋里出来,手上还拿了个旧陶碗,冒着热气。
聂小水一看是碗稀粥,嘿嘿一笑,结果去三下五除二进了肚,这时大门被撞开,胡大锤扛了个锤子骂骂咧咧地进来,“个老子的,又一天工钱没了!”他看见聂小水端这个空碗,又骂“个老子的,你小子又来我家揩油子!”
聂小水嘿嘿笑,胡老太太问,“你咋那么早散工了”
“还不是衙门说这霾太重,让工地都歇了。工地歇了,我看这霾不还是一样重,呸,当官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个老子的,还想今天散了工去打二两酒.”
胡老太太正要说啥,话到嘴边化成剧烈的咳嗽,那驼背要弓到地上去。
聂小水见了,忙上前去拍了他的背,又从怀里掏出个旧铁盒子,打开拔出个银针扎了老太太几个穴位,胡老太太咳嗽渐止,从嘴里吐出一口粘腻的黄痰来,聂小水盯着黄痰看了几秒,摇了摇头.
胡大锤从里屋舀了碗稀粥,拽了院子里那把吱呀作响的竹椅子坐下,“聂小水,你三天不拿针又手痒了不是,你学的这三脚猫功夫也就敢拿我们试试手。”
胡老太太喘了口气,瞪着胡大锤“我这把老骨头还指望你不成,你每天挣的铜板是够你喝酒还是够我看郎中?”
聂小水收了针,拿着未嚼完的烧饼,一边吃一边看这娘俩斗嘴。吃完最后一口,又把撒到破棉袄上的饼渣子都捏到嘴里拾掇完了,肚里有食来了精神,心想下午还能拉几次板车,存点钱到了祭灶也能置办些年货。
聂小水出了胡同,深吸一口气,焦烟味直冲嗓门,比旱烟袋还带劲儿,抬头看看天,太阳隐藏在一片烟灰色中,聂小水估摸着时点,拉着停在胡同口的板车兜到隔壁街饭店后门,把装满了泔水的桶一个个搬到板车上,再拉到十里地外的牛家村。
牛家村有很多养猪的人家,聂小水便把泔水卖给他们,一下午也能挣十个铜板。他卖完泔水,喜欢到村东头的牛列八家喝完茶,顺带给他瘸腿的闺女扎扎针。牛二丫虽然瘸腿,可脸盘水灵,一双上挑丹凤眼,一头乌黑的长发,生生要把男人的魂勾走。
牛列八常叹息,要不是这闺女瘸腿,定能被那富户讨了去做姨娘小妾,自己也挣够棺材本。
聂小水起初只是单纯施针练手,时间长了,他对牛二丫越发上了心,给她扎针的时候,她那细细的柳叶眉下水汪汪的眼睛,虽然没看你,但也弄得你心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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