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放下砖头，气喘吁吁地坐下来。
因为悍悍丢下的“你是野种”那句话，让当当一下子思绪万千。她的心乱极了，需要梳理。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放电影般浮现出村头只剩两颗门牙且九十度驼背的林奶奶讲过的那个故事。
十年前的夏天，严苛带着老婆去缅甸做玉石生意，和合作伙伴一起去寻找矿山。农历六月廿五那天，骄阳似火，整块大地炙烤得就像一间桑拿房，酷热难当。路边的败草枯木弥漫着烤焦的味道，石子路面热浪翻滚，让远处的景色看起来显得模糊。
他们相中了村里的一座石山，通过关系找到其主人——村中的一个寡妇，说愿意以合适的价格买过来开采。但对方在外人的唆使下，以给的价钱太低为由拒绝了。
晚上，严苛他们一行就借住在山村里。
当晚正值火把节的第二天，在村头用柴草和木头垒起的巨大柴堆被点燃了，火光将几十米外的地方都照得亮堂堂一片。大火毕毕剥剥地燃烧，时不时有火星从火堆中迸射出来，有的向四周发射，有的直冲云天，似乎想飞到银河上去。
火越烧越旺，活动也进入高潮，严苛拉着老婆融入其中，和当地的青年男女手挽手跳起了热烈的舞蹈。
这时，火堆里毕剥一声，一块碗口大的火星像个炸弹似的，从火堆中迸射出来，它穿过低矮的窗户，掉进小屋里。不一会儿，那火星将屋里的柴草点着了，火越烧越大，火苗快要掠到屋顶了。
人们一下子急了，都慌忙地去找水桶和水。不一会儿，一桶桶水打来了，人们将水不停地往上泼，然后又拿起空桶，转身往水井奔去。有的人将衣衫弄湿，有的人将柴火拾开，有的人在寻找小孩，有的人在呼唤亲友。顿时，呼喊声，泼水声，哭泣声，还有火苗声，都杂乱无章地混合在一起，就像一锅粥。
突然，严苛听到柴房里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他急转身，从着火的大门冲了进去。里面的火实在猛烈，浓烟滚滚，踹开门的那一刻，热浪迎面扑来，严苛感觉到眉毛都被烧没了，他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毛发焦味。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这火海就是一个黑洞，周围的柴呀，烟呀，灰呀，小昆虫呀，小动物呀，甚至是人，都在大火的吮吸中不断地被吞噬、被湮灭……
严苛只犹豫了片刻，就弯着身子循着哭声向里面奔去。这时，一根粗大的房梁在火的肆虐下向下坠落，砸在他的肩上。严苛被砸倒在地，火将他的衣服烧着了，好在伤得不重，他用力地将木头顶开，就地一滚将身上的火扑灭。他顺着哭声，摸到了孩子，然后顺手一抱，就跌跌撞撞地将孩子抱了出来。虽然出到门口时还被掉下来的砖块砸晕，但好在孩子已经被他安全地救了出来。
后来，火被村民救熄，他也被村民救醒，可孩子的母亲却在寻找孩子的过程中被活活烧死。原来，她就是当天和严苛他们洽谈矿山生意的那个寡妇。之后听村民说，因当日出价太低，令这个精神本来就有点失常的妇人产生严重的心理障碍，她想暂时缓解一下心中的郁闷，于是将孩子放在柴房里睡觉，想不到最后却酿成了这样的悲剧。
严苛看孩子无依无靠，自己结婚后也没有生养孩子，于是夫妇俩出于助人，也出于需要，将孩子收养下来。
故事是真是假，无从考究。因为说故事的人也只是道听途说，当当也从来没有听父母说起过。
我就是从火中救出来的那个孩子？我真的是爸爸捡回来的吗？当当不住地问自己。
当当深呼吸几下，然后站起来，拿蜡烛回家。
远远的，父亲已在门口等她了。还未等她开口，严苛走到她的面前，吼道：“你就买个蜡烛，怎么又跟人打架了？你一个女孩子，干什么不好，净学打架斗殴！”
当当没有吱声。
“你是不是聋了哑了？”
“他骂我是野出来的！我打回去有错吗？”当当大吼。
严苛一听，脸上一怔，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吼道：“上次跟他打架也就算了，怎么这次又是跟他？每次打架人家都找上你，一定是你的问题！”
“不是我挑衅的！”当当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不先挑衅就可以打架了？”严苛反问。
“总之不是我的错！”当当针锋相对。
“错得那么离谱，还敢顶嘴！”严苛咬着嘴唇，用食指指着当当，“你这人没得救了！真的没得救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当当猛烈反击。是的，她从来就不以软弱的一面示人。
话一说完，当当丢下蜡烛，拔腿就跑。她要到老地方去，向她的知心朋友小松树倾诉自己无尽的愤怒与委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