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说:我最记得写梁汉文《七友》的时候,写着写着是哭了出来的。
男不听七友,女不听钟无艳。粤语歌坛两首被载入史册的备胎经典,以历史人物作为歌名的更是凤毛麟角。作为天后级的香港歌手,《钟无艳》被谢安琪干净澄澈的嗓音诠释得潸然泪下。整首歌充盈其间的用两个字可概括:卑微。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爱到刻骨铭心,却无人知晓。
有关钟无艳,史书记载:
无盐之女,干说齐宣,分别四殆,称国乱烦,宣王从之,四辟公门,遂立太子,拜无盐君。
相传齐宣王昏庸无能,国家陷入衰亡。钟无艳冒死觐见,谈治国之策,重振纲常励精图治,让宣王大为感动。齐国大治,遂被纳为王后,却因相貌丑陋而不得宠幸。可齐王贪恋美色,率兵布阵朝廷议事便献殷勤于钟无艳,灾难一过就去找美妃夏迎春寻欢作乐,歌舞升平把钟无艳抛到一边。
于是便有了“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一说。
《钟无艳》的曲子音符相当密集,短音多且密度高。这样的作曲风格,听起来更加流畅,节奏快而有力,而不拖泥带水。泽日生的作曲,全曲押oi的闭口音,将哀伤愁怨的感情渲染得淋漓尽致。
词是曲的附属,却又是演唱的精髓。泽日生流水式的长句旋律,与林夕的作词完美地匹配与切合。长句意味着故事,意味着表达的更多可能性和完整性,在声调的把握上也提供更多天然的便利。
而林夕一气呵成的娓娓叙来,使得歌曲本身的情感更加强烈,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字里行间藏着一个作词人未讲出口的万千心事,求而不得一生苦,绰态百转绕指柔,是个魔障。他是系铃人,绳结无解,随手一圈,强似画地为牢。
其实我想间中崩溃脆弱如恋人
垂在你两臂中低得不需要身份
无奈被你识穿这个念头
得到好处的你明示不想失去绝世好友
恰如世间痴男怨女,均囿于一个情字。“垂在你两臂中低得不需要身份”,女主也许仅仅渴望一个亲昵的怀拥,即使没有名分。而片刻的温存也只存在于念想之中。卢冠廷在一生所爱中沧桑地吟唱: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而可接近又却如何,坚韧且隐忍地站在离你内心最近的地方远眺,充当着“绝世好友”这伟大化身。
谁情愿照耀着别人就如月亮
为奴婢为你备饭奉茶是残忍真相
粤语延续了文言文的精炼,古典和含蓄,是真正的中华古音。“谁情愿照耀着别人就如月亮”颇有些“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悲凉感。“奴婢”“备饭奉茶”等卑微的字眼,更是让人初读不忍唏嘘,一言写尽心酸。残忍真相只是你不爱我,林夕用他绝望的笔触描绘出苦恋者哀怨但克制的诉说。
我甘于当副车 也是快乐着唏嘘
彼此这么了解 难怪注定似兄妹一对
你的她怎允许 结伴观赏雪的泪
永不开封的汽水 让我抱在怀内吻下去
恰如程灵素之于胡斐,段誉之于王语嫣,短短的“兄妹”二字将女主的爱恋判上了无期徒刑。
林夕给杨千嬅写过一首歌叫做《小星星》:当天应该得7岁 我想喝妈妈的汽水。汽水代表着内心深处最真挚的回忆与感情。在男女关系中更是香港电影中常用的泡妞之梗,饮汽水的口头禅类如当今的约喝咖啡。将汽水密封,“让我抱在怀内吻下去”无疑是咽下呼之欲出的爱情,永不开封的也只是那一场爱而不得的单恋罢了。
有人评价《钟无艳》即是《富士山下》的姊妹版。如果说《富士山下》是从男生的角度,试图劝慰痴恋自己的女生,放下这段徒劳无功的感情,那么《钟无艳》则是从女生的角度对男生作出的回答,隐忍而坚定,执着得近乎天真。
截取片段以作分析
男:曾沿着雪路浪游 / 为何为好事泪流 /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女:我痛恨成熟到不要你望着我流泪 / 但漂亮笑下去仿佛冬天饮雪水
两曲均选雪作为背景,男主委婉善意地拒绝,爱情不是拥有,只当欣赏雪景的一场浪游。缘起缘灭都是时光的流逝,由不得任何人自作主宰。谁能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当你拥有一个人也就是失去他的开始。而女主却强颜欢笑以冬天饮雪水为心景回应,执念义无反顾。
突然想起大话西游中紫霞仙子的呢喃:飞蛾就是那么傻,明知道会受伤。
庆幸的是,在电影版本的《钟无艳》中,郑秀文饰演的钟无艳最终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因受了狐狸精的诅咒,一旦动情脸上就会浮现红色胎记奇丑无比。面对宣王的无情,无艳破釜沉舟的诀别最终唤醒了爱人的良知。
“想不到连你也骗我,你说我唯一变漂亮的方法就是全心全意地爱他,然后让他全心全意地爱我。没想到只要我不再爱他就会变漂亮。”
厌故不乐,不乐故得解脱。解脱者,真实智生。
什么是爱?爱的最高境界就是放弃。从萍水相逢到挥手告别的擦肩而过,相聚离别也只是一场人来人往的转移。有时候就是一瞬间,就像钟无艳的红色印记突然消失一样。
以前不知在哪看到过一句话:女人什么时候最美?
不爱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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