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weet橘子
刘金山看着眼前的用手指头都能数清楚米的稀粥，或许并不能称之为粥的东西，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你们吃，我去地里看看。”刘金山看着桌上的吃食，眼神飘忽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忽地说了一句去地里的话。
他拿上惯用的锄头，锄头锈迹斑斑，应该是许久没有使用过了，刘金山将它放到肩上，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地的方向走去，好像在完成一个使命，又好像在期待着些什么。
“你不吃饭了?天天去看，就能有收成了吗？”说话的是刘金山的媳妇，话还没有说完，刘金山就给她留下了一个背影，一个沉重落寞的背影。
刚出到门外，刘金山就能够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这股热气在炙烤着大地，以往生机勃勃的树木也败下阵来，向炙热的阳光求饶，光秃的树干便是它们最好的诚意。
太阳比以往更加高傲，它无视树木的求饶，更无视皲裂的土地，就那样高高地挂在空中，姿态尽显傲慢与蔑视，好似主宰一切的王。
田地离刘金山家并不算远，步行十分钟的路程。
或许是因为年迈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还没有下地干活，刘金山的额头就挂满了黄豆粒大的汗珠，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流到下巴，最终滴落，很快又消失不见，他的嘴里还喘着粗气。
地里依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唯一的变化就连最后一棵仅存麦苗也变得焦黄，完全丧失了生机。
刘金山将锄头从肩膀上拿了下来，放置在田埂上，自己坐在了锄头柄上。
望着皲裂的还冒着热气的土地，刘金山陷入了无尽的回忆和思考之中。
刘金山，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到了他这一代也是农民。土地是农民的根，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本，他们扎根土地，靠天吃饭，生活的好坏全凭天的意思。
前几年风调雨顺收成好，刘金山一家人在吃饱的情况下还能有余粮，生活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好在朴实安稳。
可是近几年来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农民本身就是靠天吃饭，看老天爷的脸色。 “屋漏偏逢连夜雨”，刘家村已经许久没有下过雨了，别说有好的收成了，就算是农作物的存活也成了一件难事。
刘金山不知道在田埂坐了多久，田埂旁也多了许多手卷烟头。
远山已经泛起了一层层红霞，太阳也半退未退地挂在山头上，并不想让月亮来接班。
望着毫无生机的田野刘金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准备回家，许是因为坐久了的缘故，站起的那一刻腿脚一麻，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了下去。
刘金山拿起锄头重新放到肩头，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地往家的方向回去。一路上刘金山并没有遇见什么农忙干活的人，只他一人在田地的小路上，对此他并不感到惊讶。
明明是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刘金山好像走了一辈子那样久。
“他爹，你回来了，赶紧洗洗手吃饭了。”刘金山回家时妻子已经做好了晚饭。刘金山并没有去洗手，他认为自己出生便是农民，一生都在与土地打交道，没有那么多讲究。
厨房和吃饭的地方在刘金山一家人的面前显得十分狭窄拥挤。一张一米宽的小方桌足足坐了五个人，从左到右依次是刘金山，刘金山的妻子，儿子忠良，大着肚子的儿媳，以及年满六岁的孙子。
他们一家人的晚餐也十分的简单，没有油水的的野菜汤配上几个发黑的“馒头”。
这种发黑的“馒头”其实是用一种劣质的混合面做的， 用高粱、红薯、黄豆等十几种叶或竿混合着麸子而成，做出来的食物发黑， 质地也十分粗糙，难以下咽，更难以消化，但是却是顶饱的事物。
干旱以来，刘金山不知道他们家已经吃过多少顿这样的饭食了，望着桌上的“饭菜”，没有人先动手。
“怎么又吃这些!”六岁的孙子并不懂得许多，他只知道这些黑色的疙瘩十分不好吃!他要吃白面馒头!要吃大米饭!
“好了，吃吧，别干看着。”刘金山率先拿起一个“黑疙瘩”夹了点野菜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其他人也动起了筷子，一顿晚餐就这样没有期待地开始也没有期待地结束了。
刘金山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整个房间黑洞洞的，村里并未通电，电只是城里才有的稀罕物，煤油灯倒是有，但为了省下煤油灯的钱也并未点着。
“他爹，忠良媳妇生产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多一个人又多一张嘴，这日子可咋办啊，这老天可真狠心。”妻子在一旁躺下对刘金山诉说着自己的担心。
“要是生了，咱家还有两只老母鸡，杀一只给她补身子吧，来到我们家是委屈她了。”刘金山不假思索地说着，很平静的语气，但别人不知道的是这两只母鸡已经是他们家仅有的经济来源之一，鸡蛋可以卖钱。
正当刘金山雨妻子结束话题准备休息时，隔壁就传来了孙子的声音，乡下土坯房隔音并不好。
“娘，我拉屎拉不出来，屁眼疼......”
“你再使点劲儿......”
“娘，还是不行......”
一天的疲倦让刘金山伴着隔壁的对话声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刘金山看见了满地金黄的麦田，粒粒饱满的麦穗，正在等着人们的收割......
果然没有几天刘金山的儿媳妇就生产了，是个大胖小子，出生在太阳高挂的晌午，刘金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刘雨顺，希望能够风调雨顺。
鸡汤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将人类最深处的口腹之欲给勾了出来，但没有人是愿意牺牲这一只母鸡的。
雨顺出生的第二年刘家村也迎来了干旱后的第一场雨，轰轰的雷声预示着希望的来临。
刘家村的村民在雨水中享受着，生活也许就是这样的不尽人意，不知道厄运何时结束，也不知道结束希望何时来临。
雨后的刘家村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你又能瞧见那碧绿的麦苗，又能瞧见刘家村村民洋溢着幸福的脸庞。
当刘家村清晨的第一缕炊烟升起时，你又能闻到顺着炊烟弥漫的饭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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