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古稀的张三狠心"扔"了(其实是民生把地包给了村里人,每年人家按土地亩数给钱)他一辈子赖以生存的田地,抱着钱匣子和福华一起去了镇上的新家,民生和刘侠的这份孝心曾感动了村里不少人!
自打张三搬去镇上,他那几个闺女就没有上门来瞧过,她们也不知听谁说起,"民生在镇上买房子,张三给拿了一半钱!(那时,镇上刚兴起盖商品房,价格不算太贵,一套三居室也不超过十万元))!都说"是话都有音,空穴才来的风"这事它肯定是有影儿的,否则也不会被人拿来说事,张三那几个闺女气极之下抱团表决心"日后再不管张三的事,生死都和她们没有关系""越老越糊涂,他们两口子什么样的人,还不明白吗,现在你手里有俩钱,他们上赶子讨好你,等搜刮完了,你等着,死了你都进不了庙门!"(旧时一种迷信说法,死后没有亲人报知土地庙及操办祭奠,逝去的人进不了庙门,要在地下受罪或投胎不成)
张三来镇上生活,几个闺女赌气不上门,民生和他们热乎几天,便拖家带口的去了城里,整日陪着张三的也只有老伴和这个偌大空寂,没有温度的房子,还有不会使用的各类时髦家电,它们像聋子的耳朵一样在那摆着,老两口面对坐着,等天黑等天明,人生地不熟的,敞开门来都不知邻居是谁的生活让张三心里空落落的,呆烦了,他也会隔三差五地开着老年代步车带着福华去村里老房子看看,找老邻居拉个家常,交谈中张三把镇上的房子夸炫的如皇宫一般,自己和老伴过的日子也成了天上人间的好日子,别个都羡慕他,羡慕他有个好儿子,福华撇嘴、眯眼叹气的表情却早已出卖了张三!
张三那几个闺女也只是嘴上硬气,骨子里却难泯这份亲情,没多久便又上门来看张三,心直口快的三丫头也当面问过张三关于买房的事,张三只说给民生添了一些,至于添多少,张三没有说,看到福华摇头叹气的样子,闺女们知道她心里憋屈,"怎么弄呢,不来住,钱也掏了,想再回去也难了,老屋也没有了"福华说这话直掉泪(民生把村里那处老房子租给村里改造成了老年活动场所)"住这大房子,你还不高兴,不出屋就能上厕所,还没蝇子蚊子咬,冷热都有空调,搁过去,想都没敢想呢!"张三在闺女们面前硬撑着愉悦,实则心里也是有种骑虎难下的滋味,可他不能说,眼下的"实局"让他打掉牙也只能自己吞下去!
福华病了,在搬来镇上半年后,医生诊断说是旧疾复发(早几年福华因劳累过度,头痛欲裂来镇上瞧过医生,说是脑血管出了问题,当初若不是几个闺女送来及时,怕是早瘫痪在床了),几个闺女替换着在医院照顾着,"儿子呢?"面对老伴同屋病友的寻问,张三总是笑着遮掩"他忙,在外地,赶不回来,一个人看着好几处生意呢,走不开,你们不知俺儿有多少工人,多少台机器,忙呀!""忙些好,能挣钱养你老""谁说不是呢,前两天才给过钱,家里一切缴用,水电费啥的都是他出钱,俺们老两口只管住,啥都不操心,平时还有这几个闺女管吃管穿,俺们真是一点心事都没有!""这老哥命好,看,还是孩子多好呀!"躺在床上的福华听着张三的话,"哼"了一声,侧过身子盯着那面白墙!
张三死撑下去的假面子还是被二丫头在没人处给揭开了,"爹,你说民生给你寄钱了,你去哪领的,还是有人给捎来的,你那老年手机又没有发钱转账的功能,即使有,你会收钱吗,谁帮你收的,哪个?你说!"张三吱唔着"上回,还是上回给的,是我记错了!"二丫头不再说话,张三脸上有些挂不住,谎说自个要去买东西,开着老年代步车去了镇上大集!张三是拿自己拳头捶了自己的眼窝子,还愣装着磕倒绊得,这事,福华心里明镜似的,她住院交的那些押金,是钱匣子里的那些老钱(没改版之前的钱,市面上已经很少见到了)那是张三开供销社时攒下的!根本不可能是民生给的!
张三和福华在镇上房子住了几年,民生也只是过年时象征性地把张三接去城里过几天,年过完了,他们一家人又开始四处挣钱的生活,张三两口子又回到,双坐沙发、各守各边、磕头打盹,嫌白天太长,又嫌黑夜它老不睡的日子,他们像极了豪华精装房子里的囚徒,只恨自己再也长不出翅膀,冲出这牢笼!
民生在外的生意越做越大,名下的房产也越来越多,光是镇是就有他三处房子,城里也买了几套,儿子儿媳的代步车也是越换越豪华,张三两口子已从刚来镇上住的那套房子搬去了民生的另一处房产!(民生说那房子不朝阳,屋里长年不见太阳,潮湿不适合老人居外,实质上是被人看中并高价租用了)新装修的房子还散发着各种装饰材料的气味,民生便让张三搬进去住了,刘侠说用的都是环保材料,没有毒性,张三和福华也信了,年龄大了鼻子似乎也不太灵光了,几个闺女过来闻着房子里有味,倒是提了几嘴,可事后谁也没太放在心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虽是自个的亲爹娘,可娘家事管多了,也不会落什么好,反而会徒增矛盾,就刘侠那样、听句孬话就炸毛的主,谁又会自找麻烦捅那马蜂窝,惹了马蜂,蜇一身包不说,她若撂了蹶子,围镇上骂你个三天三夜的,面子上都不好瞧不是,只要爹娘健在,就不能撕破脸,断了娘家这条路,这也是长时间以来,大多数为人闺女的想法,都说再好的闺女得走着,再孬的儿媳得守着!(女儿再好,不能长留家中守着爹娘,嫁出去再回来便是亲戚,老人到了岁数多数还是指望儿子儿媳养老送终的,这也是那个时代以及现在一部分老人的想法与顾及,也是老一代人迫切生男娃的原因之所在),刘侠也是仗着这点,动不动在福华跟前刮闲风(张三从不说刘侠的不是,攒上钱也给刘侠,刘侠对他相比对福华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俺们对你不好,你看谁好,跟谁走吧,等你咽了气,也别朝家里送!"福华每每听刘侠说这些都装聋作哑不作任何回应!
有段时间张三身体不好,打了几通电给民生,民生推说忙走不开,一直也没来看望他,期间电话也没打过,孙子孙女也没打电话过来关心一下,张三偶然又听到别人说起在城里酒局上遇到民生,"远在干里之外,实质却近在咫尺""老爹有病都不回来瞧一眼,还有点人性吗!"张三心里有些失落,又被几个闺女好生上了场底火,他竟当着几个闺女的面、拍着钱匣子气愤难平地把当初民生买房、以及交给民生多少钱存银行的事和盘托出,几个闺女若不是看在张三有病在身,气得非得数落张三一通,她们一个个甩脸子想要走(张三说是民生撺掇他去银行存的钱,民生常年不在家,怕姐妹们你来我往再给骗了去,钱存了银行写的是张三的名不假,可即使把存单交给张三,他也取不出来,密码是民生设的,又是个十年的死期,民生揣走了存单,那些钱就等于归他所有了)福华也泄了气"咱就坐着等死吧,你不糊涂吗,钱在谁手谁当家,你再想要都难了!这回好了,钱没了,也没人管你了"福华瞅了瞅站成一圈的几个闺女,张三或许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马上堆起笑脸,又拍着钱匣子"我还有钱,你们几个在这伺候我,都不走,我也养的起!"张三那几个闺女互相看了一眼,放稳了刚想迈出去的脚!心里却各自打起了小算盘!
逄年到节,张三那几个闺女像约定好了一样,只给张三俩口子买吃食,买衣穿,不再给他们零用钱,几个闺女还上赶子轮换把张三和福华接去自个家小住几天,然后再给送回来,她们"交接"时表面上是在相互炫耀爹娘在自个家时享受的待遇,买则却在互相怀疑并揣测着对方的目的,张三每每抱着钱匣子出,抱着它回,一直也没向任何人展示过如今钱匣里的乾坤!但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张三这一去一回地绕上几圈后,他竟成了香饽饽,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刘侠听信也隔三差五地回来,在外人面前,爹、爸地混叫着,那故意拿捏的语气让人听了头皮都发麻,张三这冷不丁洋气了一回,还挺享用的,孙子孙女也带孩子来家里,承欢膝下的热闹场面让福华一时有些懵圈!
长尾巴的喜鹊能忘娘,秃尾巴的福它就享不常,先是福华得了脑梗,虽及时治疗了,但她却干张嘴说话发不了声,神情呆滞,记不清人和事,福华还没好利索。张三又病了,而且是村里人常说的孬病,民生姑家表姐过来瞧张三,临走时给民生说"你爹这是福大给烧的"民生也是应和着"方圆百里就没有人享俺爹这样的福,大房子住着,山珍海味,进口水果的你说他哪样没吃过,比起那些路边看着菜摊一天巴烂眼卖上几块钱的老人,他是过天上日子!"(话外音,如果有人让我失去自由呼吸的空间,去过天上日子,我宁愿去街头摆摊,近得一身烟火气,踏实又自在)有时这天上日子真是无福消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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