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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天32

那年春天32

作者: 君子的流年故事 | 来源:发表于2019-07-09 07:30 被阅读0次

          林雪一直在瞄准镜中盯着前方,他担心军车油箱爆炸带给他伤害,他趴在地上横向移动到不远处的田埂边。即使在横向匍匐地运动中,林雪的眼睛始终通过瞄准镜死死地盯着越军的这个隐蔽点,一旦被他咬住目标,绝不放弃。

          大约度过了十多分钟,就听到“轰!”一声巨响。5吨解放牌卡车150升的油箱爆炸产生的威力冲击波巨大,冲击热浪卷着杂物从趴在地上的林雪身上飞过,没有田埂的遮挡,他难逃厄运。

          范郎和阵亡的班长都没有手表,他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忽然听到了远处巨大的爆炸声,内心开始了活动。为何爆炸?他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忽然他觉得趁着爆炸的混乱,此时逃离正是时机,在逃离之前范郎不忍心班长尸暴山野,他爬出掩体外用工兵铲挥土掩埋的班长的尸体。

          林雪在瞄准镜中发现隐蔽在掩体里的越军开始探头探脑,他没有立即向目标开枪,只是等待这名越军从掩体里爬出,他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越军出现。当林雪看到这名越军用工兵铲在挥土掩埋,林雪知道这名越军掩埋的是刚才被他击毙的火箭筒发射手。他瞄着目标等待了少许,用瞄准镜又扫描了一下目标的四周,确定无其他越军后,林雪再次锁定了这名挥铲的越军。

          “砰。”林雪让十八岁的范郎,选择了重新投胎。如果不是林雪压车,可能范郎和他的班长已经准备下次的偷袭。

          林雪举枪预瞄准姿态,快速起身并顺着菠萝地的田埂飞速地靠近越军的隐蔽点。跑动中林雪的右小腿带给他抽痛感,这是刚才跃下车厢时右小腿撞地的创伤发作,他没时间查看处理。

          在越军的隐蔽点,林雪确定了两名越军的死亡。他用力撕下两名越军的领章帽徽放在自己的口袋中。他又把两支AK-47自动步枪拆卸,将武器零件四处抛远,与他无关的事物无需处理,背上40火箭筒忍着小腿部的疼痛,向着原点一瘸一拐地而去。

          回到原点,林雪在军挎包里拿出64开本牛皮纸做封面的笔记本,用黑色的英雄牌钢笔,认真地记录下燃烧中的军车号牌。

          林雪来到烧毁的军车驾驶室的前面。立正,向牺牲在战斗岗位上的驾驶员庄重地行军礼。

          礼毕,林雪身背着SVD狙击枪和40火箭筒,左手摘下头戴的钢盔,右手从口袋中掏出他撕下越军的两副领章帽徽,用力抛向还在燃烧的军车,为牺牲的战友祭奠,默哀。

          默哀结束后,林雪对着燃烧的残车大声地说:“兄弟,走好!”

          林雪没有办法带走或掩埋还在燃烧的军车中的烧焦的战友遗体,他先后用两种方式与牺牲的战友悼祭后,坐在地上查看右小腿的创伤。血已经不流了,小腿肌肉肿胀疼痛减轻一些,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着野战救护所的方向而去。

          林雪在公路上一瘸一拐艰难地行走了七、八分钟,已经看见不远处的外约姆河,舟桥86团架设的浮桥已在眼中。身后传来汽车的马达声,他扭头看了一下,是自己部队的军车。他本不想劳烦运输任务中的军车,可是腿伤行走不便,还是选择打扰一下。林雪停下来站在路边休息并等待军车路过时捎带他一段。

          “咔-”一辆摘掉篷布的中型军用吉普停在他身边。除了穿军装的司机,车上还坐着两名解放军。

          “同志,要帮忙吗?”一名坐在副驾上,上身军装是四个口袋,一看就是干部样的军人,用疑惑的眼神观察并带着陕西口音严肃地询问林雪。这名问话军人的身后坐着一名手持冲锋枪并且枪口对着林雪的解放军战士。

          林雪面带微笑对着这名军人立正行军礼:“报告首长,我是野战救护所的林雪,带我一段吧。”

          这名军人一脸严肃向着左侧歪了一下头:“上来吧。”

          林雪一瘸一拐走到车后,那名手持冲锋枪的战士伸出手臂,面带微笑拉了林雪一把。

          一路闲聊几句,但各自的任务都不会涉及。中吉普开到了野战救护所所在的公路边停下,坐在林雪对面的那名战士先跳下了车,双手接扶着林雪下了车。

          林雪笑着对车上的人说:“谢谢首长。”

          “他不是首长。”这名战士一边用山东口音微笑着说一边上了车。

          中吉普缓慢开动了,那名搀扶林雪下车的战士留下一句话:“他长得沧桑。”

          中吉普上传来一阵笑声,马达发出轰鸣,加速度地向着老街的方向远去了。

          林雪转身向着距离路边二十多米的野战救护所走去,刚走过小河沟上的短木桥,林雪忽然摇了摇头,脸上表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出了声:“呵呵。”

          没有军衔制,林雪误以为那名身穿干部服,脸色显老气的志愿兵是首长。

          野战救护所的5号帐篷,是处理轻伤换药的地方,同时也是护士们临时值班的帐篷。林雪躺在帐篷入口处的军用折叠行军床上,一名白大褂外衣上有许多血渍的女护士再给他受伤的右小腿,做着消毒、上药和包扎的治疗。

          “伤口处理好了,不用缝针,但肌肉组织肿胀面积较大,在这休息一下,以便观察,有什么反应喊一声。两小时后走动,注意体热发烧,近期不要溅水,小心感染。”

          “嗯,谢谢你了。”

          林雪躺在军用折叠行军床上,望着侧上方的一盏吊在帐篷支杆上略显晃动的悬挂式汽灯,他感到疲倦。略显晃动的汽灯像催眠师手中的吊坠,让林雪的眼皮乏力,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张君芳在6号帐篷里,帮助一名被地雷炸断小腿的战士换药。这名伤员躺在行军床上,双眼望着帐篷的顶部,操着武汉方言轻声地说:“张护士,李军医说能按个假腿?”

          “当然,明早就有车送你们回国,到了康复中心会帮你装假肢的。”张君芳一边回复伤员的话一边熟练地给他换药。

          “有假腿会不会像正常人一样?”

          “一段时间练习熟练后基本看不出来。”

          “不知道能不能哇对象?”

          “挖什么?”

          “就是谈朋友哦。”

          张君芳抬头看着伤员严肃地说:“那是一定的,好姑娘都喜欢英雄。”

          想到这些受伤和牺牲的战友,也想到失去腿的胡江,他们的年龄都不大,张君芳感到眼圈有些发热,她低下头继续换药。

          “那可不一定,喜欢和爱是两回事儿。”躺在旁边的另一个面部已被毁容头上包裹着白纱布,露出双眼的伤员使着天津腔调瓮声瓮气地随了一句。

          张君芳换药结束,端起白色搪瓷换药盘,站起身看了一下正常滴速的输液袋,离开前轻声说:“谈对象是从好感开始的,哪有一上来就有爱的。大家都会结婚的,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病吧。”

          张君芳离开6号帐篷的时候,身后传来伤员的闲聊声。

          “要是能找到像张护士这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美死你!咱们张护士一定有对象了,即使没有也轮不上你。”

          “难说。”

          “那你试试呗。”

          ……

          张君芳走出帐篷,侧脸看了一下天空,浓浓的灰云笼罩着四周的山峰,让人胸闷气喘不畅。

          张君芳端着换药盘来到5号帐篷里,在操作台上放好换药盘。她旁边的一名护士和卫生员在做着同样的事,其他进出的护士和卫生员们都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张君芳突感脚趾和小腿胀痛,这是长时间站立工作引起的,她的腰有些酸痛,慢慢地坐在给养箱上,呼出一口气,休息一下后她感到舒服很多。医护人员如此的替换着工作、休息,大家的心情非常沉重,战争让人们体会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休息片刻张君芳继续她的工作。躺在帐篷入口处行军床上熟睡的林雪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就这样林雪一直昏睡到了傍晚。

          突然一阵混乱杂声将林雪吵醒。他猛地坐起,发现护士和卫生员们向着帐篷外跑去,这时帐篷里悬挂在顶上的几盏汽灯已经点亮,雪白的光略微晃动得耀眼并刺激着林雪的双眼,他坐在行军床上眯着眼睛,他忽然明白自己从白天昏睡到了晚上。他快速起身,拿起身边的SVD狙击枪向着帐篷外走去。出了帐篷四周一片黑暗的不见五指,他知道夜晚的野战救护所是要灯火管制的。

          一明一暗使林雪的双眼很难快速适应,凭着感觉林雪向前走了几步,他的脚下不知被何物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这时四周传来了救护人员的对话声,同时也传来了伤员的喊叫声。

          “这个还有气。”

          “妈的,老子的膀子断了。”

          “快抬到抢救篷去!”

          “给我口水喝⋯”

          “这边来人帮一下忙吧。”

          “小王你跟护士长一起搭把手。”

          此时林雪已经反映过来,这是有伤员到来,医护人员在现场分辩伤员的伤情。他的眼睛也开始适用了四周的黑暗,他扭头看了一下绊他的脚下,借着微弱的夜光,发现地上是一副担架,旁边坐在地上有几个人影,他们粗重地喘息之声传入林雪的耳鼓,这些抬伤员的民工累的已经虚弱无力。

          林雪向前快走了几步,他的双眼现在完全适用了昏暗的夜色。周边不少的医护人员在现场抢救中,除了已经抬去抢救的,地上的伤员还有十几个,到处都有抬担架的民工,他们累的已经脱力,有坐在地上有躺在地上的。林雪看到这情景便知道这场仗打的很艰难。他能想到在转运伤员的过程中,抬担架的民工队伍克服的困难。这是37师111团3营主攻越军345师121团4营坚守的241阵地时的一批伤员。

          林雪借着昏暗的夜色,看到他右前方有个担架上躺着一个身影一动不动,通常没动静的伤员会更加严重。他跑过去蹲下身左手拿着SVD狙击枪,将右手摸索地放在伤员的耳前部颞浅动脉处,没有跳动的迹象,这说明伤员已经牺牲,但他的身体还有体温。他把SVD狙击枪背在身后,双手用力地抱起这名伤员,因为伤员过重他一下没有站稳,差点和伤员一起栽倒,好在他向前急走几步稳住了身体的平衡,向着2号抢救帐篷小心翼翼并且观察着路面快速地小跑儿去。他心存侥幸的心理,抱着的还有体温的伤员进入帐篷里。

          林雪进帐篷后将有体温的伤员放在急救床上,喊来医护人员,并看着医护人员在这个伤员身上做着胸外心脏按压等一系列抢救操作,他没有等待结果便快速地离开了帐篷。

          生与死就在转迅之间,他希望这名战友能够挺住。

          刚才的忙碌过于精神集中,忘却了小腿的伤痛,放松时他才感到右小腿肿胀疼痛加剧,他无力地坐在地上,已经有37师指挥连的战士赶过来帮忙抬伤员进入急救帐篷。

          二月的越南北部山区的夜晚,凉风袭来,林雪觉得从没有过的寒冷。中国南方长大的他没有去过北方,没有见识过北方的寒夜和飘落的雪花。但此刻,林雪却觉得寒冷深入骨髓。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枪声惊扰了野战救护所四周暗夜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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