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是阿兰喜欢挂在嘴边的话,她性格开朗,心胸开阔,见人总是未说先笑,在村里人缘极好。
阿兰的婆婆是个要强的人,年轻时丈夫就因病去世了,她硬是没有改嫁,一个人带着儿子,每日起早贪黑种着三亩多地,把儿子拉扯长大成了家。
眼看着孙子三岁多了,阿兰婆婆跟儿子和儿媳商量,希望小两口能去南方打工,这样能存下钱,把家里的房子翻盖一下。
房子是一家人的脸面,家庭的经济实力都体现在房子上,现在村里有人家盖起了两层楼房,有几家还是按城里别墅的样子盖的,红瓦顶大落地窗,别提多气派了。
再看看自己的房,阿兰婆婆就觉得低人一等,这些年种地卖粮的钱,勉勉强强只够吃饱穿暖,哪里存得下钱翻盖房子,房子还是二十年前的三间土房子。
幸好阿兰善解人意,没有要求盖房,要不然儿子都没法结婚,可眼看孙子一天天长大,这房子还得盖呀!
带了一年孙子,婆婆要投井自尽了,儿子竟不拦着?阿兰婆婆打定主意,这天吃过早饭后,拦住要上班的儿子。
“儿子,我觉得你和阿兰还是去南方打工好,工资比这高多了,你们吃苦几年,咱把房子翻盖一下多好。”
“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现在孩子小,我和阿兰想陪着他长大,不想让他当留守儿童。”
“孙子有我呢!你都是我养大的,还能看不好孙子?”
“妈,孩子得爸妈亲自带,不但让他吃好,还得教育他成长,教他学习。”
“孙子才三岁,能学什么?等过两年上学了,再教也不迟嘛。”
“妈,我们现在过得不是挺好的,村里人还羡慕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呢!”
“哪里羡慕呀,那是笑话咱家没本事,有本事的人家都住上了三层小洋楼,你看看咱家的土房,不定哪天就塌了,我是没本事了,这个家可就靠你啦!”
阿兰婆婆说着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拿眼偷偷瞟儿子,她知道这招最好使,儿子准会听她的。
其实谁不想住大房子呢?阿兰从不提房子的事,就因为婆婆带大老公不容易,现在看婆婆哭,也觉得可以出去打工两年,攒点钱把房子翻盖一下,让婆婆过个安详的晚年。
带了一年孙子,婆婆要投井自尽了,儿子竟不拦着?阿兰把自己的想法跟老公商量,两个决定一起去广州好好干两年,先把儿子亮亮让婆婆带,等该上学了,再由阿兰亲自教他学习。
儿子和儿媳出去打工后,阿兰婆婆带着孙子亮亮在家,亮亮成了奶奶的小尾巴,不管是下地除草还是摘菜,他都乖乖地跟着。
转眼到了冬天,地里没活,村里人都闲了下来,坐在墙根晒太阳的多了,端着碗串门聊天的多了,围着一桌打麻将的多了……
阿兰婆婆喜欢热闹,没事的时候,带着孙子串门聊聊天,有时打麻将三缺一也会坐下来玩两圈。
农村打麻将输赢不大,也就几十块钱的事,可阿兰婆婆是要强的人,输了钱心里就难受,总想赢回来,一来二去,坐麻将桌前的时候多了。
后来为了打麻将方便,索性在自家支了一桌,让牌友来家打麻将,有时打得兴起,饭也懒得做了,就让孙子拿包方便面吃,只要孙子不跑远,就让他自己玩着不管他。
一天中午,几个人又坐在阿兰家打麻将,今天阿兰婆婆手气不太好,连输了好几把,亮亮过来找她:“奶奶,我饿了。”
“等会我去做饭,先到院里玩去。”阿兰婆婆有些不耐烦。
亮亮回到院里,继续玩他的弹珠,弹珠滚出去了,亮亮跑出院东找西找,发现弹珠滚落在门口的路中间。
亮亮跑着过去,正弯下腰拾弹珠,一辆装满石块的卡车迎面过来,刹车不及,碾压了上去。
看见的村人急得大喊阿兰婆婆:“快出来,亮亮被车撞啦!”
阿兰婆婆没听清,坐桌前回道:“什么?亮亮饿啦,打完这圈我就做饭。”
门口已经围过来一群人,都在帮忙抬起卡车,想把亮亮救出来,一个人过来一把拉起阿兰婆婆往外走:“你还打麻将!你的孙子去哪儿了?”
等阿兰婆婆来到门前,看到孙子的小鞋一只掉在卡车的外面,扑通就跪了下来:“我的孙子呀!快救救我的孙子!”
可亮亮再也不能睁开眼了,他的小手紧紧地握着那颗弹珠……
带了一年孙子,婆婆要投井自尽了,儿子竟不拦着?阿兰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和老公赶回家,可迎接他们的却是亮亮安静地躺在堂屋的门板上,再也不能对她笑了。
阿兰一阵眩晕瘫软在地。
婆婆自知理亏,哭着就往井口爬:“我对不起你们,让我死了吧!”
阿兰老公冷冷地看着她,抓起墙角的斧头把牌桌劈了个稀烂:我让你打麻将!我让你打麻将!
村里人看着亮亮,都默默地流泪,为了打麻将,竟失去这么可爱的孩子,谁不心疼?
阿兰醒过来,拦住要投井的婆婆,她泣不成声:妈,你不能死,孩子已经没有,不能再没有妈,如果你走了,不是让我们更难过吗?
阿兰婆婆内心悔恨不已,恨自己迷上打麻将,恨自己没有好好看孙子,孙子饿了都不给他做饭吃,现在做再多好吃的,孙子也吃不上了。
她现在明白,一个家的希望是孩子,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生活,而不是钱有多少,不是房子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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