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黄昏是神秘的,只要我们能多活过一天,在这一天的结尾必然会赠送一个黄昏。于是,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我们便有了数不清的黄昏。但是我想问大家,你们有几个人在意黄昏呢?
早晨,当残梦从枕边飞去,我们朦胧中醒转,急忙忙开始一天的搵食行动。忙忙碌碌就到了中午,吃个午饭稍作休息,仿佛只是一溜,就溜到了一天的末尾,当伸一下疲惫的懒腰看到远处弥漫着的白茫茫的暮色,树梢上淡淡地涂上一层金黄色,一群群暮鸦叽叽喳喳地在暮色里钻来钻去,难得轻松的一刻如约而至。拉上山地车,沿着早已修好的沿河栈道旁的塑胶步道一路骑行,去看黄昏,去看黄昏留给我的美。
酱红色的步道平坦光洁得纤尘不染。自行车的轮子在其上发出指指“吱吱”的响声。路两旁开满了薰衣草,紫红色的花不管不顾地漫开着,如果是一朵花开不足为奇,但是这里是成片成片的花开,一下子就震撼了我,那薰衣草在黄昏的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微风中轻轻地起伏着,倒映在河里的影子也成了紫色的流光。衬托着绿色的行道树更加翠绿。
空气洁净而清凉,氧气充足体力充沛。一位母亲带着幼小的孩子在散步,身姿在黄昏的夕阳包绕下闪着圣洁母性的光,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在行道树和薰衣草间飘荡;两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一边沿着路旁缓慢地散步,一边低头交谈着什么,花白的头发和昏黄的夕阳丝毫没有违和感。我们的山地车从身边划过,如丝绸般顺滑。
黄昏是极美的,却也是极短暂的。夕阳的灿烂和温柔很快且悄无声息地被夜的凝重替代时,白茫茫的暮色消失了,行道树的金黄色消失了,连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幼儿的欢笑声也跟着消失。只剩下朦胧的夜色。这黄昏。像一个初夏里轻梦,不知什么时候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走了。
我骑在归途,心底冒出一个疑问:黄昏是从哪里来的呢?我伸手却抓不住一把黄昏,更无从追究。从山的那一端来的么?夕阳的柔光漫过,把橙黄色温情融入淙淙的河流,水面在平静中透着微明。留下来的是无边的星光和月色。漫过小村,在小村的上空蒸腾起暮烟。我能想象:黄昏一定是从辽远的天边跑来的,像一阵灰蒙蒙的白雾轻轻地落在我们的心头。黄昏又像一首诗,一支歌,一篇童话;像一张张亭台楼榭里传出的悠扬的笛声,声音里包含着浓浓的乡愁。无法言说,只能意会,意会不足,只能赞叹。
黄昏是从童年来的,从童年夏天的打谷场上来的,我坐在草垛上,看着打谷场旁的仓库墙角渐渐地暗下来,四周的白墙上也布上一层淡淡的黑影,远处的汽灯开始点亮,大人们仍然忙碌着挑稻谷穿插而过的身影。在幽暗中,夜来香的花香一阵阵地沁入我的心脾。天空里飞着的蝙蝠,檐角上挂着的蜘蛛网,在不经意中抬头,暗灰色天空里闪着星光。所以我也可以认为黄昏是从记忆中来的。
尽管黄昏是那样让人意犹未尽,但黄昏毕竟是要走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诗人李商隐早就感慨黄昏是不能久留的。一瞬间,再美的黄昏,就像这初夏的轻梦,只在心头一掠,带着无限的遗憾走了。
走了,真的走了。黄昏去哪了?我经历着黄昏从我身边溜过去的过程。但我不知道去了哪里。它应该是漫过那片树林,然后静静地沉入白塘湖深深的湖底。你看那湖面粼粼的波光,是把黄昏夕阳的温柔揉碎了洒在湖面上,把寂寞和美丽留下,编织成一个初夏的轻梦。
黄昏走了,在夜色的流光溢彩里走的,在闪着星光和月光的夜里走的,在浮动着夜来香的暗香里走的。想再见黄昏么?等待明天吧。明天又明天。黄昏永远是往返在我们心里的,像一个初夏里的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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