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在公交车上,看见女人背着一个画着美少女战士的粉色书包,牵着一个身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小裙子的裙摆层层叠叠轻盈跳跃,精致的蕾丝边满足小公主的幻想。小姑娘满头彩色的皮筋,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脸也漂漂亮亮,手也干干净净。
心里就突然好生羡慕,眼眶莫名地湿润,在眼泪落下来之前止住,低头自嘲地想:啊,有点矫情了。
每每回忆起我小时的样子,都不得不厌恶地承认,真是一副丑模样。
冬天,扁圆的脸总是冻地通红,手鼓地像多贴了一层肥肉,严重时握紧拳头都有点困难。那时,还没有力气把头发规整地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只能勉强地束在脑后。小时候,总有用不完的活力,不到下午,头发就散乱开了,却也懒得在意。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一副没有烦恼的模样。
南方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冷空气无孔不入,屋外那么冷,屋里一样冷。又塌又小鼻子冻地通红,鼻涕像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似的流个不停一个冬天都挂着亮晶晶的鼻涕。天那么冷,水那么冰,衣服很少换洗。无论是外衣的袖口还是毛衣的袖口总是黑漆漆的,无论什么颜色的衣服都难以显出原来的颜色。
冬天的太阳总是那么懒,许久不见踪影。天空就那么几颗晨星,屋檐下就那么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从水缸里,舀一瓢冷水,小手伸进去拧一根薄薄的毛巾,连手背都不愿意伸到水里,飞快地抹一把脸。摸摸脸颊,有硬邦邦的冻包,是懒得在意了,也是不知道应该在意。
一群小孩成群结伴地走在山里,穿过院子,下了山坡,拐上空旷清冷的马路,大口大口地呼出白色水雾,身上有点暖和了,天渐渐亮起来了。
步入校园的时候,太阳正好升起,橘黄明媚的阳光照在校园里,像极了书本图片里美好的景象。
同桌的小男孩长地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衣服白色的地方永远是白色的,整整齐齐的文具,干干净净的书包,身上还总是香喷喷的。
坐我斜对面的女生,每天的发型都不一样,有时是高高的马尾,有时是漂亮的两辫。五颜六色的皮筋,一个接一个把头发收拾地服服帖帖。像一个小公主一样,她的衣服总是花花绿绿的,文具盒也是粉色的。
下课后,总是有一群男生围着她,但是她却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让人讨厌。当然,也只是让我讨厌罢了,她的脾气在其他人那里都很受用。
每次调换座位的时候,老师都会要求大家坐直。我有点高了,但是我不想坐到后面去,那里太远了,太暗了,简直就是下等座。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离开旁边的小男孩。所以,每次我都努力地弯着腰,缩着脖子,祈祷老师不要发现我。
像是伪装成贵妇人的穷酸女,害怕被揭穿。那时候,那么小,面子那么重要。胆战心惊地躲过一次一次的检查,最终还是被发现了,从顺数第二排,一下子被调到了倒数第二排。
我想我当时的脸色一定不好看,因为老师把那个最漂亮的女生调到了我的位置上,紧挨着我最喜欢的小男孩。 像一下子揭开了我所有的伪装,我从一个光鲜亮丽的贵族,被打回了原形,变成一副穷酸丑陋的模样。
坐在后面,能感受到背后那堵墙散发的寒意,就好像在演唱会现场买了看台票,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后脑勺。
上课时,我坐在遥远的地方,死盯着前面那对鸳鸯,一会儿窃窃私语,一会儿眉来眼去。 那个小姑娘的发型从后面也很好看,线路分明,整整齐齐,彩色的皮筋那么明丽,连背影都那么乖巧。
又一天清晨,我早早地起床,我发誓我一定要梳一个那么好看的发型,可惜天太冷,穿太厚,不一会手就酸了。头发也就散下来了,只好再重新开始。忙活了一早上,也只能勉强把头发歪歪扭扭地分成两路,头发都披散下来,尝试着一个小辫,一个小辫地扎起,但是力气还不支持我完成这样繁复的工作。丧气地一次一次地放弃,又一次一次地尝试。
“你一个头发要梳要久,弄了一早上还没弄起!”
我怨愤地瞪了他一眼,脸瞬间就红了。这不是一个可以追求美丽的家庭。 我胡乱地像往常一样把头发扎起,一根黑色的皮筋捆着一把乱糟糟枯草。
那个小姑娘那天大概用了10根彩色皮筋梳了一个十分精致漂亮的发型,彩色的皮筋把两缕黑发束成一节彩色的竹子,沿着发际线往后,最后束成两个小巧的辫子隔着胸前,十分乖巧。
从背后看,也是一个规整的圆,比数学老师画的圆还漂亮。她和小男孩一直开心地说笑,讨论问题,上课回答问题也很积极,老师也喜欢让她帮忙收作业。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们,我知道有些人生是我注定得不到的。
那一年我7岁。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关心过发型,永远都只有一根黑色的皮筋系住头发,再也没有机会用彩色的皮筋给自己梳一个繁复精致地发型。美丽从来就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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