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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最后面张大春对朱天心的采访,不由地感叹,胡兰成当真是一个才华横溢之人,后来多少以文字做圈套的所谓的“才子”,也只是缩水版的“胡兰成”。
“我们已入中年,三月桃花李花开过了,我们是像初夏的荷花——”将中年追求爱情说得如此清新别致,就是文人的手笔。“巧言令色,鲜矣仁”,幼时我们会说文品即人品,写作和文字是一个人内心世界最真实的表达,但是这种说法在某些情况下是不成立的,譬如有些人只把文字当成了途径,作为达到目的的手段。
初夏荷花,带着溽暑未消和一阵阵蓬蓬的、馥馥的香气悄然而至,讲述的是“恐怖游轮”式的中年婚姻危机。“危机”仿佛也太严重了些,在得到之后面对失去的可能才会将之称作为是危机,还要怀揣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情,以及想象失去之后大为悲恸之感。但书中所写的文字透露出的是如机器般精密而细致地陈述事实,宛如被牵到了河边的牛马,望着水中的倒影,重复着先辈的命运。
在七千八百四十多年以前的男人们与女人们的行为模式和今时今日的男人们与女人们的行为模式并没有多大的差别,男人们依旧侃侃而谈、不事家务,女人们依旧热衷收集、分享讯息。如同英国作家理查德·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中写所写的那样:“基因是优秀的程序编写者,它们为自身的存在编写程序。生活为它们的生存机器带来种种艰难险阻,在对付这一切艰难险阻时,这个程序能够取得多大成功就是判定这些基因优劣的根据。这种判断是冷酷无情的,关系到基因的生死存亡。”男人和女人基因编写的程序和因之产生的行为动作,令他们看似在一个平面上交谈、相爱、结婚、生子,但他们自始至终都是站在不同的唯独之上,因此,也有人将男女的相爱过程称作是“火星撞地球”。
朱天心对于处于妻子和母亲身份的“你”做出的描写堪称是淋漓尽致,尤其是对于和丈夫之间的“貌合神离”。我们通常会将夫妻双方感情不睦说是貌合神离,可是没有人想过,一对夫妻他们就算是志同道合,就算是恩爱如故,却还是“别人”,是自己身体之外的一个独立的个人。他拥有自身的过去,拥有自身的未来,即便是“我的现在有你,我的未来也有你”,也抵不过彼此之间有差异存在。就像是一同看风景的夫妇,于年少之时结伴同游和三十年后再次故地同游,不会都是“风景不殊,举目有河山之异”的想法。
年少时相爱是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一起度过,天长地久、天荒地老,将全副心神都装载于另外一副躯体之上,你是我的恋人,是我的知己,是我的未来,是我的希望,是我的一万个日日夜夜,是我的神明,我将此生全部的爱都献给你,唯你之命是从。当时光一晃,倏忽二三十年,你变成了我的“仇人”,你杀死了那个对我一往情深的年少青春的恋人,你默默地喝茶、看报,不言不语,多说一句就令人生出厌烦与不耐之色,哪怕是携汝同游,都不复少时心灵。非但是你,也是我,成为共同的凶手将双方的爱意扼杀于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望着那溺死的爱,顺着污浊的河流慢慢远去。年老的夫妻被困在笼子里。
朱天心以笔为文,如转魔方似的拼凑出别样的婚后图景,每一个笼子的出口都是难以摆脱的窘途。最后书里写的那一句,“我留下我的歌曲,呼喊你带我过渡”,像是对年少的回望,又像是对不可解的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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