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我的职业是小说家》：村上春树是一位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小说家

       我是在31岁，也就是去年开始读村上春树的书的。30岁以后，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开始对实用性书籍渐渐失去兴趣。那么，我是不是该读些虚构的想象文学作品了呢？这种想法开始萌芽。在读了一堆耳熟能详的言情小说后，深感优秀的言情小说真是可遇不可求啊。正在书荒之时，有一天突然想到家中闲躺着一本《挪威的森林》，我就思忖着是不是该读读这本销量爆棚的小说呢？当时买的时候，是读不进去的，也许现在是时候了呢。

        于是，从《挪威的森林》开始，我一共读了村上春树的五本书，分别是：《挪威的森林》、《国境以南，太阳以西》、《世界镜头与冷酷仙境》、《当我跑步时，我谈些什么》以及这本《我的职业是小说家》。前三本是小说，后两本是随笔。其中最喜欢的是《挪》和《国境》。在读《挪》和《国境》的时候，我找到了小时候读小说的感觉。小时候读小说是什么感觉呢？记得最清晰的是小学时候在借书店租来福尔摩斯，被其中的案情啊线索啊牵引着走向结局的那种紧张兮兮的神秘感，以后再也没有过。工作后去书店买来一套福尔摩斯，一个故事也看不进去。包括后来读到的非常有名的东野圭吾和阿加莎的《无人生还》，悬疑小说里才有的那种神秘感和紧张感再也没能笼罩我。初二的时候开始读琼瑶的《窗外》（大家不要笑我啊），被书中的爱情折磨的阵阵心痛。每晚睡觉前都会选一个情节读一读，重温一下，帮助睡眠。可是成年后再读桐华读木浮生读施定柔，很难再找到那个调调。高中的时候读了《牛虻》，这是我读过的最令我感动的外国名著。上学时候，学校会要求读名著，只是为了读而读，真正留下印象的很少。某个深夜我为牛虻和他父亲之间的复杂感情而深深震撼。成年后试着跟着流行读毛姆，虽然故事还不错，但震撼的感觉再没有过。大学的时候读《幻城》，第一次体验玄幻类题材的小说，被另外一个想象构造的奇幻世界深深震撼。心里想着，原来还有作家自己构建出来的这种世界啊（请大家原谅我见识确实有限）。其实，我想表达的是：小时候读小说会更容易获得心流，就是那种专心致志加入想象的世界，把手放在作者的脉搏上的感觉。可是成年后，想静下心来好好跟随作者去他描写的那个世界的那种笃定的跟随感却比较难获得了。去年读到《挪威的森林》的时候，我会被小说里一种更丰富的东西所吸引。这种丰富性的体验来自另外一个国度，来自行文里时而静谧时而激烈的氛围营造，似乎每一次静谧的笔触都会迎来一次新的高潮（这可能跟村上春树的描写和译者的笔力都有些许关系），来自直子和玲子特殊的精神病人的身份，来自对渡边感情的细腻刻画和他与许多女人的肉欲描写。总之，我被一种还未在其他小说里读到的丰富性深深的吸引。那么这种丰富性究竟是什么呢？其他小说里到底有没有呢？很多小说都会有不止一个主题，甚至展现很宏大的场面。那么我在这里所谈到的对小说丰富性的体验，也许可能只是一种纯个人的体验。这也许就是在《我的职业是小说家》最后一章所提到的“故事”。《小说家》里关于“故事”的说明很少，我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把它认为成是深藏在人的内心底部的某种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谈回《我的职业是小说家》这本随笔集，使我产生强烈共鸣的是《关于学校》这一章节。两处描写记忆尤为深刻。

一是，“因为我并不觉得把一些年号和英语单词机械地塞进脑袋里，将来会对自己又什么用处，不分条理，死记硬背下来的技术性知识，会自然地随着时间流逝凋零飘谢，被某个场所——对，就是像知识的坟场一样的幽暗之地——吞噬、不知所终。因为这样的东西，几乎全部都没有必要永远留存在记忆中。”二是，“上学期间，常常得到父母或老师的忠告：”在学校一定要好好读书。不然等你长大后肯定会后悔的，觉得年轻时要是更努力一点就好啦。”可是自从我毕业离校之后，一次都没这么想过。反倒心中懊悔，寻思着：“在学校念书时，要是更潇洒一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多好。死记硬背了那么多无聊的东西，简直是浪费人生。

把死记硬背的东西比作知识的坟场，村上春树的比喻功力不需要我跟大家吹牛，大家都知道。对于村上春树谈到的学校应试教育，我是很有共鸣的。从小学六年级转到市里的有名小学，老师把所有学生的名字排在黑板上开始，到我上了省内最有名的中学——班级排名、全年级排名，我只能说你咋不来个全地球排名全宇宙排名呢？我就傻傻地以为这就是世界运行的法则呢。青少年的时光就被这种可笑的学习至上而且还以排名次见分晓的可悲思想统治着，高中时候到了极致。我因此思维狭窄，目光短浅，精神上缺乏滋养，也不懂任何为人处世之道地活着。除了目光呆滞地架着厚厚的800度高度近视眼镜，我还在高中得了严重的睡眠障碍因此还在高三休学了。且不论我在高中读文科时，那么严肃认真地背下的那些历史和政治，我一丁点也记不住了；与此同时，我真想愤怒地指出的是：我的青春年华就被这些所谓的知识戕害了。当然，我个人要负有主要责任。可是，我总是想到，如果我当时读到了村上春树，恰巧又非常喜欢，那应该会是不同的人生了吧。毕竟村上春树的小说里有不一样的年轻人，比如渡边，渡边是个有自己世界的人。原来一个人，只要建立起自己的世界，就可以活得丰富起来，就可以慢慢消除孤独；也不会和别人比较，用自己的标准评判别人或用别人的方式评判自己。这些道理，我活了三十多年了，慢慢才有所了解。另外，我不是在鼓吹学校教育的无用。比起完全无视或极度重视学校教育，可能平衡两者的关系，有一个抽离者的心态时不时地游走在两者之间对于个人成长可能更有帮助吧。

       其他章节，我比较感兴趣的是第六章《与时间成为朋友——写长篇小说》和第七章《彻底的个人体力劳动》。其中第六章，讲到的是写长篇小说需要花很长时间备料、雕琢地写作并修改，在每次完成写作时候做到自己的最好。村上春树以构筑这种写作长篇小说的系统而感到骄傲。第七章与《当我跑步时，我谈些什么》的部分内容是有重合的，村上春树的观点是：身体与灵魂要平衡，要做身体的友军。但具体用什么方法提升自己生活方式的品质，因人而异。不论是写长篇小说，还是跑步，村上春树的性格中都有耐力和坚忍的品质。

这可能就是“我渐渐养成了，别急着下结论、尽量多花时间思考之类的习惯。这说是与生俱来的性情，不如说是吃过很多苦头才学会的经验法则”（P85）。

       读罢全书，我的总体感觉是：村上春树是一位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小说家。村上春树在气质上是一个既讲规则又活得自由自在的人，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既不会像艺术家给人一种高高在上洒脱不羁之感，因为他可是每天早上爬起来晨跑一小时坚持了30多年的村上春树啊；也不会是一个死气呆板活在条条框框里的普通人，他可是不以世俗规则圈定自己的眼界并且爱阅读爱跑步爱音乐爱电影的享誉世界的小说家村上春树啊。所以在村上春树的小说里、随笔里找到一种和自己共通的故事性，找到一种每个人都希望在阅读中体验到的原创性心流的可能性是很高的。我自愿成为村上春树的习惯性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