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与聪明人

给学生评语，“成绩优异”“竞赛获奖”是硬指标，“聪明灵俐”“思维敏捷”是明确的优点，如果一个学生在学习方面的确没啥可称赞的，老师们就会来这么一句模糊的“学习刻苦”“勤奋用功”——你看，“勤奋”成了没有什么优点的意思了。

   家长们在一起，如果夸奖“这孩子真聪明”，那父母笑开了花。即便那孩子捣蛋使坏，将一杯热茶倾倒在叔叔阿姨的衣服上，父母一边抱歉一边嗔怪：“这孩子啊，就是调皮！”听听，“就是”，“调皮”语气里饱含着什么样的骄傲。如果有位不谙人情世故的叔叔夸奖“这孩子真是勤奋用功”，那父母的脸立马拉长了：怎么骂人呢！你才勤奋用功！你们全家都勤奋用功！从此受到冷遇，逐渐被挤出圈子，这位涉世不深的叔叔还莫明其妙，不知何故。

   有经验的老师跟家长沟通，不会直接告诉父母“孩子成绩差”，会绕个弯儿，“这孩子呢，聪明，脑瓜子也好使，就是呢，不够努力。”这么一说，家长心里受用，舒坦了。拿在手里的成绩单，虽然不好看，也原谅了孩子，原谅了老师。最重要的是，原谅了自己。“我就说嘛，这孩子初中总是考一二名的啊！”“原来只是不努力啊，要努力的话，一定能做好”好多家长、学生都是这么欺骗自己的。

   同学们在班里边，最怕被大伙评价“勤奋”。阴阳怪调地来一句“你好勤的啵”，若是成绩拔尖的同学还好，赶紧掩饰过去，“哪里，昨天的作业，刚做半个小时搞定了。”若是个成绩不太理想的同学，那羞愧，那屈辱，要死的心都有。学校、老师总是误以为同学们相互掩护，需要隐瞒的是零食、手机、早恋的苗头，这真是个笑话。其实大家在教室里最需要遮掩的，正是勤奋。没有几个人敢告诉大家，自己解这道题花了一整个晚上；没有几个人敢告诉大家，背下这篇课文，费了好大的功夫。大家最佩服的，是那个上课睡觉，考试总拿第一的神童；大家最蔑视的，是那个用功勤快认真，费尽心力仍然成绩落后的笨蛋。

   让大家说说最佩服的科学家是谁，绝对是爱因斯坦啊霍金之类的。居里夫人？哦，对哦，她也是科学家哦。陈景润？不认识，谁啊？让大家想像，科学工作是怎么样的？抽着烟斗，洋洋洒洒，光照千秋的论文一挥而就；一个苹果砸下来，立刻砸出一个震烁古今的定理。穿着油腻的工作服，在昏暗破旧的实验室里，经年累月地重复一个单调乏味的动作，从几吨沥青铀矿里提取一克东西——开什么玩笑，这是科学研究？

   慧能“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多么空灵洒脱，顿悟多好啊，一下子就达到了最高的境界，这才是聪明人干的事。神秀说“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谁乐意下这种笨功夫？明显嘛，傻子，笨伯，没本事的人才会走这条渐修的路子。所以弘忍传衣钵给一个聪明人，而没有选择一个傻子神秀。

   可是啊，你可知道，拥有最聪明大脑的爱因斯坦，他最敬佩的人正是居里夫人！学识、修养 、人品，他对居里夫人都推崇备至。

   同学啊，你可见过，今年高考理科状元的错题本？你可知道有几本，有多厚？你可知道那里边，仅一个知识点一个题型，覃同学反反复复积累，下了多少笨功夫？“因为错误会形成惯性思维，所以我要反复多次，才能改正过来”——覃同学如是说。真是个勇敢的小伙子。

   还记得郭靖吗，那个从来不怕表现自己的勤奋用功的傻子？还记得阿甘吗，那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傻子？

   也许，这才是真的勇敢，真的聪明。

傻子与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