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

  这只小狗是那一窝里最瘦弱的一只。

  那天表弟从他家的小狗中挑选出两个最小的，一脸邪笑地送到了我家，“姑姑，快看呐，我给你们送狗子来了！”我们全家迎了出去，只见车筐里依偎着两个瘦巴巴的小骨头架子，还真的是让人心疼呢！

  这两只小狗就是最常见的土狗，最瘦的那一只是灰黄色的，另一只为黑色。可是没几天那只黑色的就死了。家里人也没对剩下的那只抱有希望。听我姥娘说大年初一一大早家里都出去拜年了，回来便发现多了这一窝狗崽！嘿，还巧的很嘞！我看着这只狗子，它也在角落里瞅着我。那双小黄眼看得我甚是心疼！“爸，给这只狗子取个名字吧！”我说。“取名字？取啥名字啊，就叫小狗就行呗！”好！小狗，就叫小狗！

  家里从来没给小狗打过一次疫苗，也没有好吃的给它，整天就是馒头，连菜都没有，偶尔老妈会用黄面给小狗蒸一锅窝窝头，够小狗吃上好多天！我是看着小狗长大的的，说是长大，其实它还未满一年，不过看着像只小老狗。别看它瘦弱，它本事可不小来，每天我都会伴随着老妈的惊讶声醒来。“快起来看，今天小狗抓住了两只大老鼠！两只！”我猛地坐起，飞快穿衣赶到现场，两只大老鼠一动不动，浑身血迹，再看看小狗，它趴在那儿，斜眼漠然的看着我们。哈，要是小狗是个人的话，肯定是个高冷男！我家院子里都是木板，免不了老鼠横行，有小狗在，估计老鼠们得另谋安身之处了！

  小狗特别听话，像个温顺的孩子。家里来人，我们可以通过它的叫声判断熟人还是陌生人，熟人的话不超过三声，若是你在屋里没有迎客，它便跑到门口扒门提醒你！那时，小狗是个孩子，我也是个孩子，总是少不了孩子的样子！

  是的，就像孩子跟着大人一样，你去哪小狗都跟着，去店里买东西，它在外面坐着等你。我出去疯玩，它也不嫌累，跟着瞎跑。最让我头晕的是我与小伙伴玩捉迷藏，我藏在哪里它都会坐在旁边，像守卫一样，表情呆滞，我小声挥手让它离开，它完全无视，一副成就感满满的样子瞅瞅周围，瞅瞅我，好叫人气又好叫人笑！

  玩的概念在孩子身上是没有错的，它还是个孩子嘛，和我一样，跑去哪玩也不会被认为胡闹。

  我骑着三轮车驮着一群孩子串街，小狗它跟着；我拿着风筝在麦地里狂跑，小狗它跟着；我去大棚里偷小西红柿，它也跟着蹿进去；我偷苹果被人拿棍子在玉米地里逃，它还跟着，那次我们是真的累坏了！逃的时候完全忘了小狗的存在，回头找它，才发现它坐在那，吐着舌头，大口喘着气，身上带着玉米叶，一副狼狈的憨模样……我对小狗的感情日益增加，那时我想要是小狗是个人多好啊，哈！那就可以陪我说话，陪我一块玩了啊！

  后来我上了初中，一周回家一次，每次一开大门，小狗都向我摇尾巴！它还是那么瘦小，让人一看都是心疼啊！可不同的是小狗被栓上了链子！就在我家的一棵树上，旁边有我爸用砖垒成的小窝。“爸，为啥要把小狗栓起来！”我有点生气！“它啊，现在长大了，知道往外面跑了，有时一天不回家，还有一次晚上也不回来，不栓不行，不知道回家！”我不理解，不想回家就该被栓在家里吗？长大了出去逛就该被限制吗？？小狗也有意识啊！它应该有自己的自由啊！我一再央求家里把它放开，没人同意！为什么？我不理解！他们说“你不懂！”对，我是啥也不懂，但能不能不栓小狗？它的活动范围只有一条链子长的圆啊！

  每次回家，我会静静地蹲在小狗身旁，它还是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向我伸出一只爪，我伸手接住，使劲抚摸它的头。我看着它的眼睛，你好啊，小狗，我又放假了！每次和它对视，都会让我泪流满面，就是莫名的哭，它就傻呆的看。我去哪里都感觉身后空空的，像是丢了什么一样！后来爸爸说，晚上锁上门之后会把它放开的！

  的确 ，晚上它的活动范围便是我家院子，每次撒开它，它总会疯狂地在院子里跑上几圈，再去粪堆上解决大小便。它特别干净，拴着的时候从来不会大小便！实在憋不住，它会嚎叫，爸爸便牵着它去粪堆上！它就如此这样地在窝里趴一白天，晚上走动一晚上，半夜里依旧听到它逮老鼠的声音，早上不出意外地发现几只死老鼠。

  后来，小狗生病了，我爸带它去打针，医生说从没见过皮这么硬的狗子，它浑身上下除了一层硬皮就只有骨头了！我在学校里听到消息后笑出了泪！

  我上高中了，每月回家一次，学校里的制度压着我，我的脖子上也被套上了链子！我的兴趣？不能想！他们说那都不现实，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才好！他们的字典里只有学习好！如果我说我不想上大学，他们会不会认为我有病呢？

  我姥娘说小狗的兄弟姐妹们从小就一个个都死去了，小狗的母亲前几天也走了，全家就剩下它了！我有点想笑，小狗它知道母亲与兄弟姐妹的概念吗？从出生那一刻起，注定要被送人；从长大那一刻起，注定要被栓住！

  我一个月只能见小狗一次，我还是蹲在它前面，笑着哭着，它的眼神黯淡了，好像知道我落泪了一般，它趴下，瞅着我。突然这种感觉好熟悉，像前世我是它，它是我一样！我轻轻抚摸它，一次，两次……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回抚摸小狗了！

  “姐，小狗它……死了……”“哈，你别瞎说行不？你诅咒它是不？”我弟没反驳我，反而笑了一下，这一笑笑的我全身颤抖！“姐，真的！”好长时间的沉默，我没法说话，我一开口，泪就会从嘴里喷涌出来！早饭我没吃。

  至于小狗的死因，没人知道！白天还好好的，晚上甚至还听到了它逮老鼠的声音，早上就发现它趴在下水道里，身体已经僵了！下水道是唯一一个小口能看到一丝外面！大冬天里，我能想象到那个寒冷的夜晚，它难受，无助，它趴在小口那里，看着黑黑的外面，是难受的不会叫了，还是怕惊扰了家人！它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凉，最后失去任何气息！走的那么悄无声息，留下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底！

  小狗走了，也挺好的！现在它的活动范围大了吧，那条链子再也栓不了它了，它可以随便跑了，想想都替它高兴呢！不知道小狗你是否还会记得在地上曾经有一个特别的出生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