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说不出一个确切的日子。大概是当孩子拖着行李箱离开家上了大学,每天下班不用着急赶回家做饭、陪孩子写作业,周末也不用急急忙忙去菜市场和超市采购回一大堆鸡鸭鱼肉蔬菜水果,周末突然就闲下来的时候。似乎在一夜之间,身体的各个部位开始陆续出现故障。夜晚睡在床上,夫妻间的对话变得和生活无关而常常和生死有关。这时候,突然发现,哦,已步入中年,人生后半程开始了。
我很记得我心态的改变是在今年四五月间。那时腿开始麻木,夜里睡觉想要蹬一蹬腿、翻一翻身,变得费力起来,双腿沉重,甚至要借助身体其他部位的力量来完成,就像在搬别人的腿。麻木向大腿根蔓延,不见减缓。终于要去求医问诊了。在这个时候,一个周末,我坐在家中,望着杂乱无章的家想要收拾又不想动。突然想到:如果我死了,这个家会发生哪些变化?我一死,这个家要变得简单很多吧。首先是我穿的衣服鞋袜帽子手套围巾等等全都要扔掉。这些东西没有一件新的,也没有一件贵的,送给人也没人要。如果有一天我得了绝症,一定要给我留一段时间,让我在体力足够的时候把这些垃圾都扔掉,一件不留。我只穿一套病号服,换一套病号服就好。轻轻松松等待死亡。然后是我买的那些书。从前爱买书,但是不会挑书,买回来的书大部分是看过就可以扔的。这件事情要趁现在就开始做,没有读过的书赶快读,以前读过的再翻一遍,不需保留的就当废纸卖了。总有几本经典好书,留给孩子,他不想要再扔也行。再就是阳台上我买的那些花钵,这些年就没有长出过什么像样的花,现在就可以扔掉。再试一次吧,最后再种一回,如果还是过不了几天就死,一定拿下去扔了,一盆不留。到时候阳台上也干干净净了。哦,对了,还有我这些年用过的笔记本和日记本,什么笔记呀,秘密呀,伤心事呀,那时都不复存在了,也得趁早处理。还有什么呢?再就是我的照片和证书了。这几样东西占不了多少空间,就等我死后他们去整理吧。他们会拿起来一张一张一本一本地看,看完了,说,烧给你妈吧。就烧了。或者说,我妈的这些东西先留着吧,就暂且留着。
呀,这样一想,我活这一世,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留下啊。哎!人这一辈子,大概总是这样吧。
那么,从现在开始,就算好好的不生病,也不能再增加衣服了,只能减少。实在要买,至少扔两件才能添一件。书呢,也尽量少买。想看书就去借,借回来看了实在觉得好再买回来。
呀,我这是在开始“去库存”了。这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做减法”吧。
如果真的得了绝症,死亡即将来临,我还会追求什么呢?我问自己。我停下来,环顾四周,听了听内心,它说:我还会学英语,会看书。为什么?有何意义?我不知道。但我想我应该听从内心的回答。也许做这些事情能让我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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