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冻杀少年。
狂风漫雪里,一袭白衣傲然伫立,悬崖下是一个荒凉小镇。
凄荒万里,萧颓四起,雪埋着破败倒塌的门,那段垮掉数个豁口的土城墙触地而起,那片茫茫无际的雪原被隔绝于外。
他浪迹过太多地方,到这里突然觉得累了,突然不愿走了,想留在这个地方歇一歇。
他牵着白马走进这个小镇,残垣断壁间长满荒草,似乎这里根本不会有活人存在。
他捡起埋在雪里的大刀,抬眼远望处,旌旗斜挂在倒塌的屋檐下,耳边响起风碎碎的悲鸣。
那双白皙的手抚摸着刀的断痕,眉头忽然皱起,仿佛看到了它的过去。
这里曾经是一个热闹的边镇,数次杀戮和战火让它凋零,最终成了一片萧瑟死地。
他慢慢走过每一个地方,想要寻找那些活着的人,其实他早就知道这里不会再有一个活人。
他是一个极讲究、挑剔的人。
衣带上没有一丝灰尘,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就连那匹马也不掺杂任何杂色。
白色的靴子,白色的腰带,白色的剑鞘,还有那匹白色的马,他偏好这样纯净的颜色,并且将它奉若信仰。
这样的一个人,他如何在连一片净土都没有的地方生活,莫非他真的疯了。可他看起来一点不像疯子,反而心情愉快极了,这不得不令人奇怪。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看到了一间还算完整的屋子。
他轻轻走进去,屋角有一火炕,炕下的火洞里冒着黑烟,灶台的破碗里有半碗水。
他的眼睛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竟然真的有人在这里。
目光搜索一圈,昏黑的屋子连一张椅子都没有,他只能站在这里等那个人回来。
黄昏将近,静的只有呜咽的风声。
数个时辰过去了,那个人还没有回来,或许他已经饿死在了外面,或许已经进了豺狼的胃。
想到这些他不免要失落,但并不会改变他留下来的初衷。
屋外白雪,夕阳落照。
他笔直站在寒风里,像一杆标枪守望着银装素裹的妖娆画卷。
他一生都在流浪,从没有停下脚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安然的停留,突然之间他想到这些年的生活,自己一直行走在人生的灰暗边缘,那些绚丽的色彩淹没在刀光剑影里。
想着想着他忽然笑了,笑得像夕阳那般绚烂。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脚已经麻木,拍拍身上的落雪,他准备将马牵来这里。
忽然他又警觉得跳开一步,不知从哪里来的手抱住了他的腿。
他脚腕扭转,准备挣脱那双手,可是它还是紧紧抓住不放。
他剑花一抖,去刺那双手,此刻他听了一声呻吟。
“救……救救。”
他蹲下身子,望着埋在雪里抖动的身体,将他拉出来后吃了一惊。
他是一个乞丐,头发和胡子遮住了脸,露出肌肤的地方又黑又脏,只能看见一双哀求的眼。
他示意乞丐放开手,拍拍自己腿上的污迹,然后才问道:“你一直在这里?”
乞丐点头,身体又软软坐在雪地里。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他开始摇头,后又点头。
“莫非你是个哑巴?”
黑乞丐挣扎站起来,奄奄一息道:“能不能先给我一点吃的?”
他忽然笑道:“原来你是饿了。”
他顺手从腰间拔下酒袋和白纸包的牛肉干,轻轻扔到他怀里。
黑乞丐喝一口酒,缓了很久才慢慢打开纸包,将牛肉撕成碎片慢慢嚼咽。
“看来你也是个讲究的人。”
他站在三尺之外,看着这个有趣的黑乞丐。
“如果我狼吞虎咽,恐怕现在就噎死了,一个饿极的人更应该知道怎么让自己活下来。”
“你饿了多久?”
“三天而已。”
黑乞丐脸上恢复一丝血色,淡淡道:“每年冬天都这样,不过今年很不走运,几只老鼠抢了我一个月的食物。”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黑乞丐自豪的说:“五年。”
“只有你一个人?”
黑乞丐叹息道:“没有人能在这里呆下去。”
他慢慢走到乞丐身边,傲然道:“以后这个小镇就是我的。”
黑乞丐放声大笑,笑的手舞足蹈,眼泪都要流下来。
“你能在这里呆三天,我跟你姓!”
他冷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乞丐用雪抹抹自己的脸,骄傲道:“我是大民,本镇第一诗人。”
“你?”
他指着乞丐的样子,嘴角微微一笑,转身走向下马的地方。
黑乞丐在后面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白先生!”
“白开水?”
乞丐喃喃自语道:“竟然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如果我真的输了,那我……岂不是该叫白大民?俗!俗不可耐!”
可他知道这小白脸在这里呆不了多久,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这个多余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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