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博会边搬砖边翻译的生活也快告一段落。一个月前到达长江文明馆的建设工地,园区内到处是灰尘和粉刷后甲醛的味道。道路旁还没有铺上草坪,湖泊里也没有天鹅,园区角落里散落的是建筑材料和堆积起来的垃圾。我自以为七点到达工地已经算早,一大群建筑工人早已在工地上忙碌起来。这个月,我见证了中国最朴素的一群劳动人民的生活状况。一顶破旧的草帽,发黄的长袖衬衫和一条黑灰色的西裤,这是他们惯常的打扮。他们当中有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也有年过六十的老人。他们一天的工钱是180左右,这样你也许就会理解他们为了省钱,会买一瓶老干妈,每餐买几个馍馍,吃上好几天。所谓血汗钱,就是在粉尘漫天的时候,连买一个口罩都不舍得的辛酸。中午吃完午饭,我都不敢在走廊和楼梯间乱走,生怕吵醒拿着一块长纸板席地而睡的他们。
替我们这层管门的老头儿,是一五十出头的北方老头,说话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却透出一股质朴。闲暇之间,会和我一起聊聊家常。他来自河北,乘着家里农闲,出来务工。长年累月的辛劳让他看起来更为显老,笑起来在额头总是会露出几道深深的皱纹。我不曾问过他如此的奔波,是否足以支撑起一个家庭,他总是会乐呵呵地掏出一条香烟的外包纸板,在上面用歪歪斜斜的数字记录自己的工时。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银行开通一张储蓄卡,向我抱怨如今施工方付工钱时直接用网银支付的种种不便。他还会跟我描述,他是如何羡慕南方的农民,一年可以种两季水稻,而他的家乡只能种一季节的麦子。临近工期结束,他总是会憨厚地问一句:小伙子,你知道哪里还招工吗?大爷,我不知道哪里还招工,我只能祝福你,未来一切顺利,平安。
暑假和几个好友吃完夜宵,回去已是凌晨一点。车子开过一十字路口,左边岔路突然慢悠悠过驶出一辆载满废品的三轮车。还好我们距离十字路口还有一段距离,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减速避让。而对面车道的出租车由于速度稍快,正好从三轮车后端擦过,幸好双方都没有任何损伤。出租车司机探出头,正想开骂,然而看到骑车的老人,只是愤愤地甩下一句,让老人以后自己小心。骑三轮车的是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瘦弱的身体让你不得不质疑他是如何踩动这装满一车废品的三轮车。老人回头看了下出租车,眼神里是一股歉意,然后,非常非常缓慢地,踩起了三轮车,慢到我看着他,是如何远远地消失于我视线。我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一股深深地无力感散布于我全身。问问自己,能做什么,能改变什么,到最后,发现并不能改变什么。
当最后一批建筑工人离开园博会,还没来得及他们花费一年时间建起来的园区;当那位工地上的老人买了一张无座票坐在绿皮车的过道上,驶向未知的远方,一辆高铁从离他不远的窗边呼啸而过 ;当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在凌晨从一个个垃圾箱捡起瓶子和纸板,吃力地踩起三轮车,我不禁想问:是他们走地太慢,还是这个社会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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