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中心的大厅里人头攒动，大家紧张地观看着历史性的沟通，这是人类第一次和其他智慧生命进行面对面的交流。
对于这一批宇宙拓荒者来说，结局喜忧参半。昨晚的那场激战给每个人都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是任何虚拟现实都无法模拟的，然而，随着沟通的进行，压力慢慢消解了。
但是，大家一点也没有感到轻松，因为他们知道，有一个更加强大的敌人正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只是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会降临。
走，还是留？大家的意见不一。
这个决定不应该由人工智能来做出。每艘飞船的屏幕上都显示出了三个选项：回地球；留下来与罗斯星人并肩战斗；离开罗斯星球，去其他类地行星探险。
“回地球吧，那是他们的矛盾，跟我们没有关系，没必要为他们牺牲。”
“既然出来了，成为了一名宇宙拓荒者，为什么要回去呢？出发之前就应该会想到，有各种困难和可能性。对于现在遭遇的困难，我们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勇敢面对。”
“你有什么能力面对？罗斯星人的舰队我们都对付不了，那些进化人科技还要高出很多，我们能对付得了吗？”
“为什么要对付进化人？我们不也是进化人吗？”
“就是，我们应该和进化人联合起来，去宇宙中寻找新的世界。”
“他凭什么和你联合？他既然会捕猎生物人，是不是也会去地球？”
“去地球？那可不妙，我们应该保护地球人，我们应该为地球而战。”
“为地球而战？我们打得过吗？千万别把战火给引到地球去。我们应该悄悄地离开这里，去寻找新的地方。避免战斗是保护地球的最好办法。”
“逃避不可能是一个办法。你以为你走了人家就不知道了吗？目前最要紧的是尽快把信息传递回地球，让他们能提前准备，做好防御。”
商量了一个晚上，大家也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人工智能体倒是把防御基地基本建好了。5号舰受了损伤，无法立即离开，需要时间修缮。其他舰船也需要为后续的长途旅行增加补给。于是，只能先停留几天见机行事，等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再决定去留。
第二天，布鲁斯带了手下过来回访，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动。作为老熟悉人，仍然由哲天出面负责沟通。
“你们舰长呢？”布鲁斯看到哲天迎出来，便顺口问道。
“哦，抱歉！我们没有舰长。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决定大多数事情，因为我们背后都由人工智能中心支持。所以，今天还是由我来和您沟通。”哲天礼貌地解释道。
“明白了，我们以前也是这样。可自从和进化人分道扬镳后，为了演化的多样性，我们重新与中心大脑断开了被动联结，只有需要的时候，我们才会主动去联结获取支持。”
“你们的经历对我们很有启发，也许我们也会走上和你们相同的道路。”哲天不无忧虑地说道。
“演化并没有明确的方向，我们所经历的也许只是其中一种方式，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会有相同的结局。如果我们的经历能给你们一些启发，那就太好了。”
“对了，进化人本来就是你们的同类，为什么他们会和你们发生战争呢？”
“因为，生物人的多样性可以帮助进化人丰富演化路径。”
“解决多样性的方法有很多，比如就像你们所做的一样与中央支持系统断开联结，也可以自己培育生物人，或者重新转变为生物人。但是，他们却选择了战争这条代价最大的方法。难道，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仇恨？”
“哦，他们对我们并没有仇恨，我们对他们也一样。在很多年前，进化人还没分离出去，那时我们这个生命物种的情绪已经退化了。我们为生存而战，但并不为仇恨而战。他们也一样。”
对人类而言，情绪退化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那意味着人类不再有底线，任何残酷的行为都会显得平常，任何对与错都会变得不那么明显。唯一变得重要的是科技水平的高低，生存能力的高下。一切都回复到了非智慧生命世界中的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游戏中去了。
刘远已经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这种变化，他也感觉到所有永生人都在发生这种变化，这是一种进化的趋势，而且这种进化趋势非常快。看到了罗斯星人，他就像是看到了人类的未来。
这种进化趋势是好还是坏？没人能说得清楚。但是，如果站在人类的角度而言，情绪是道德的基础，也是人类文明之光的火种。没有了情绪，一切的价值似乎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想当初，选择成为永生人，成为一名宇宙拓荒者，本来就是为了传播人类文明。看来，人类是过于自负了，人类文明既不会是一种最高的文明形态，也不会是宇宙中最后一种文明。刘远对未来充满了矛盾，他第一次开始怀疑，当初选择成为永生人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布鲁斯的话让哲天觉得，留下一战已经失去了道德上的意义。这只是罗斯星人和他们的变种进化人之间的生存游戏，作为人类旁观者，还有什么参与进去的意义呢？
“你们应该留下来。”布鲁斯并没有给大家思考的时间，“进化人既然能够和我们战争，当然也可以和人类战争。这个游戏并不只属于罗斯星球，地球也是一样的，事实上，整个宇宙都是一样的。”
这正是大家所担心的。传播人类文明的火种是所有永生人参加宇宙拓荒的初心，而现在，刚刚在罗斯星球上点燃的火苗很有可能很快就会被这个星球的进化人掐灭。
不管大家作何选择，进化人对地球的威胁始终存在。恐惧、愤怒、勇气、荣誉、自尊等情绪迅速在永生人的心中滋长、蔓延。这种情绪形成了一股集体决策的力量，为人工智能中心的选择题提供了答案——战争不可避免。
只是，人类选择的战争与罗斯星人不同，他们为正义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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