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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故里皆是暖

繁花故里皆是暖

作者: 张绿茵 | 来源:发表于2024-03-30 18:45 被阅读0次

繁花故里皆是暧

文/张绿茵

呼啸的北风击打我露出的面庞,怀里揣着一根烤熟的红薯,我快步走进公园里的公共洗手间,邻居家的弟弟林放窝在一个隔间里,簌簌发抖。他脸上还有清晰的指痕,是挨了巴掌没来得及处理的样子。

我比他大三岁,彼时还是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弟弟经常被后妈欺负,我气不过,带他离家出走了。

掏出红薯,弟弟吸溜着鼻涕,本来清秀的小脸又红又肿还脏兮兮的。

他接过红薯,狼吞虎咽的吃了好几口,终于胃里有一些食物的温热,他咽着口水,又把红薯递给我。趁着我咀嚼的空档,这小孩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姐姐,我们回家吧。我去找妈妈,你放心,以后谁都欺负不了我”

我也很饿,也知道在这个冰雪覆盖的冬天,靠自己我们活不下去,就是心里委屈,弟弟那么听话,他的新妈妈为什么要打他,以前周阿姨在的时候,弟弟是院子里最幸福的小孩,都是那个坏女人,赶走周阿姨又抢走弟弟的爸爸。

我犹豫了起来,傍晚路灯下飞起雪花,天更冷了,我狠狠心,牵着弟弟的手,带他去周阿姨的家。一边走一边叮嘱弟弟“到了你外公那里要乖要听你妈妈的话,不能调皮,周阿姨心情不好,你要体贴大人。”

到了家属院的另一边,我带着弟弟敲响了周阿姨家的门,里面涌出四五个大人,我父母也赫然在列,一阵好打少不了,打了一半,我发起高烧,父母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抱着我去医院。

等我出院弟弟已经被周阿姨带出了国,据说是去投奔亲戚,从此我和弟弟几乎失联了。

那个年代电话还算普及,只是周阿姨感情受了伤,并不愿意多做联系,大人们也几乎断了联络。倒是弟弟的外公周老,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每次我不舒服他老人家都会亲自熬药,俨然把我当成自家晚辈。

一晃十几年,我中专毕业进了父母的单位,成了一名光荣的工人,更是整个工厂里唯一的女挖掘机驾驶员。我爸见天儿吹牛,我女儿巾帼不让须眉,我妈见天儿发愁,我与所有男性都是哥们儿,这啥时候能有男朋友?忘了说我叫秦豆豆,今年23岁,长腿短发,素面朝天,一副假小子的打扮,偶尔遇见眼神不好使的大妈,也有被认成男孩的时候。

周末拎着我养的小画眉去周老那蹭饭,周老药膳做的地道,周阿姨带着弟弟久居国外,我没事就去蹭饭,自来熟的程度令我父母咋舌,不过也没阻止,毕竟和周老走的近受受文化人熏陶,还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我推门进了周老家的小院,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葡萄架下,不耐烦的摆弄手机,我俩默默观察对方片刻,我亲切的喊了声:“弟弟。”

他愣了几秒,无奈的说:“我叫周放,请称呼全名。”

臭小子,以前跟在我身后不知道有多乖。我主动伸出手表示友好,他如同要摸脏东西一样,用最快速度在我手上蹭了一下,好家伙儿,这是嫌我手脏。

连我的画眉都不乐意了,尖利的嗓子喊出“滚”的颤音。屋里周老听见画眉叫一掀门帘走了出来,热情的给我俩介绍:“好久不见了吧,小放,这个是你豆豆姐,总带你玩儿的,豆豆,这个是周放,现在跟我们姓。”

童年的回忆很多,我以为他多少有些怀念,结果这小子不情不愿的的说:“豆豆姐就算了,我们还是直呼姓名吧,秦豆豆,初次见面,你好。”

去他的初次见面,这个臭小子是诚心气我的,枉我想了他那么久。

周老也对周放的态度存疑,不过也没说什么,毕竟非说七岁忘事也说的过去,不过自己这个外孙聪明着呢,和豆豆感情特别好,听他妈说好几次要回国找豆豆。

“你这次回来常住吗?”我其实挺关心他。

“看情况吧”吃着周老的药膳,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小时候以为会热烈的再见面变得太过平淡,我已经能自动将周放划在普通朋友这一栏里。

几天后,我在工地开车的时候不小心刮着一个小伙,他手腕骨折了,虽然不涉及生命安全,但对一个靠体力劳动养家糊口的人这件事的影响可大可小,如果因此不能再干体力活,我就造孽了。

为了表示歉意,我带他去了本市第一人民医院,里面有我们这边最好的医生,偏偏在这我看见了周放,他穿着白大褂,坐在骨科老大夫身边,毕恭毕敬的聆听指导。

老大夫看片子的时候有心考考学生,让周放来做解释,他听完受伤经过,语气带着三分嘲讽,说“这个是陈旧伤,至少两个月了,再晚来几天就长好了。”

老大夫也频频点头,肯定了周放的诊断。

小伙不干了,非说医生医术不行。甚至起身要去打人,许是对周放小时候软萌萌的样子印象太深,我怕他挨打,倾身去挡小伙砸下来的拳头,一瞬间他眼里有错愕和难以置信,而事实上骨科大夫都是隐藏的武林高手,只见老大夫顺着小伙伸过来的胳膊敲了几下,小伙疼的乱叫,医院保安也循着声音冲了进来,小伙被带走了,我和周放看着老大夫心平气和的举着茶杯吸溜茶水,一时间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周放送我出来,买了一瓶冰镇矿泉水,贴到我额头上,小伙被刮倒的时候我额头也磕了一下,现在有点肿,我觉得他眼睛里可能有星星,那久违的关心和依赖随着星光重新回到我们各自身体里。

工厂赔了小伙五千块钱医药费,毕竟不是在这个工地受的伤,我于心不忍,又自掏腰包给小伙包个两千块的红包。

周放依旧当他的实习医生,他家外公就是大夫,他也算家学渊源。

和周放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他偶尔会在我的朋友圈下点赞,也会约着一起吃饭。我想我有点喜欢他,毕竟他颜值抗打,身型高大,完全长在我的审美上。

四月的暖风夹杂着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工地如火如荼的忙碌,好不容易等到休班,周放约我吃饭,我大大咧咧惯了,工作服都没换就去赴约。

约在一家中档私房菜,是价格可以接受但我自己不会主动消费的地方。

周放看见我进来特别高兴,揽过我的肩膀把我介绍给他新交的朋友,都是医院的实习大夫,年轻人聚在一起玩玩闹闹氛围还挺好,趁周放去洗手间,一个女孩子凑到我跟前,小声问我“你是周放的哥们,肯定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其实我真不知道,他在国外那么些年我俩都没联系,但鬼使神差的我点点头,笃定的说“他有女朋友。”

女孩子嚷嚷起来:“看吧,我就说帅哥不能单身,你们赶紧的,一人五块钱,都别赖账啊。”

敢情是打赌,这下糗大了,我怎么给周放交代个女朋友呀。

周放一进门就被各路目光包围,他莫名其妙的问我“怎么了?”

女孩子开心的嚷嚷“豆豆都说了,你有女朋友,啥时候带出来看看。”

周放一脸莫名其妙,不过马上恢复正常,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豆豆是我女朋友。”然后迎来一票嘘声。

仿佛一声惊雷炸在我耳边,我本来尴尬的扣脚趾,抠手指,这下更尴尬了,只能低头不语,沉默的抵抗这坑爹的氛围。

周放大大方方的坐到我旁边,细心的给我夹菜,一副理所当然。我心说,这哥们是演上了。

一顿饭过后,周放说要送我回家,我早想遛了,我们俩在春风里行走,他拉过我的手,一脸餍足的笑:“豆豆,看在你这么喜欢我,我同意当你男朋友了。”

臭小子,我扬起手拍打他后背,让他感受来自女挖掘机工人的力度。

确定恋爱关系是甜蜜的,只是回家照镜子,一身工作服且脏兮兮的我实在是没能在重要时刻美美的。

洗完澡扑倒在床上,稀里糊涂的就谈恋爱了,开心的揉枕头。

工作还是继续,大院里其实没有秘密,两三代人同在一家工厂,都是一起长起来的,谁家有点事也瞒不过去。

周末我照例去周老家蹭饭,周放穿着体恤和拖鞋,一副邋遢的样子,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周老喊我去厨房帮忙,看得出周老很开心这样的生活,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

也是这个时候,一个不速之客登门了。

他年过半百,一身笔挺西装,拎着礼物,讨好到进了门。不像来探亲,更像是来谈判的。

我认识这个人,他是周放的生父,周老好涵养,没有为难他,还邀请他一起吃饭。

周放始终不搭理他,只是一门心思投喂我,鱼肚子的肉最嫩,笋尖最脆,不能忘记吃米饭。我已经适应他这个样子,自从确认关系之后,我仿佛多了个爹,虽然这厮还比我小三岁。

周放的父亲姓李,以前也是厂里的工人,后来经商赚了钱,有了小三,就有了新媳妇虐待继子的事。其实他跟我爸关系不错,我虽然讨厌他,也还得叫他一声李叔。

李叔讨好的给周放夹了一个鸡翅膀,被周放拨到一边,他谈起自己的生意,周放眼睛都不抬,只有我敷衍的回应几句,一顿饭吃的极其不舒服。

最后李叔留下一张银行卡,说是想补偿周放,没人接最后也落尽我口袋,让我替周放保存。

他走后我和周放挤在厨房刷碗,周放把下巴搭在我肩上,难得撒娇的喊我姐姐,我骨头都被叫苏了,允许了他火辣辣的亲吻。

我们俩甜的不行,李叔像是魔障了似的各种堵周放然后示好,整个医院都知道周放有个非常有钱的生父。

我回家当笑话讲给老爸老妈,老爸撂下脸,呸了一声,老妈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李叔的小儿子得了尿毒症,需要肾脏移植,这个时候去讨好周放,意图不要太明显。

差点把我气个倒仰,口袋里李叔给的卡烫手起来,我准备有机会就还给他。

我们这座典型的工业城市,冬天靠烧煤供暖,早几年空气都灰蒙蒙的,现在注意环保,已经好太多了。

可我的心情却有点沉重,李叔坐在我对面,他约我让我非常意外,不过为了把卡还他我还是来了。

他倒是开门见山“我家李玉快不行了,需要移植肾脏,你劝劝周放救救我儿子吧,我有钱,都给他,如果他不帮忙,我不会让他好过。”

真让人无语,好像周放是敌人而不是他儿子一样。

实在不知道我在这里能扮演什么角色,但我还是如实表达了想法“叔叔,这个事得周放自己同意,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本事不放过他。”

多少年都不管的大儿子现在需要了才扑上来,多少占着些无耻,但毕竟长辈,我不能说的太难听。

也不打算和他废话,翻出他给的银行卡扔在桌子上,直接走人,没来得及看见他眼里的阴狠。

没过几天我在本地调解类新闻上看见了李叔,他拉着现在的妻子在镜头前声泪俱下,先声夺人的卖惨,然后指责大儿子不顾血缘关系不肯救可怜虚弱的幼子。我们这里地处内地,风气偏保守,不管什么情况不救人肯定要被指责,最后李叔还在镜头前爆出周放的姓名,工作单位,家庭住址,甚至还有消了音的电话号码。

我气的不行,穿上外套直奔周老家,周放也正在看这个节目,他表情冷淡,我走过去拥抱他,感受他微凉的面庞和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的指尖。

周老睡的早,没看节目,不知道他看见李叔利用舆论逼迫周放的举动该有多生气。

第二天我去医院接他下班,不少媒体记者和热心人士堵在医院门口,周放出来时抱了个箱子,医院考虑影响让他先在家休息,我在人群中扯住他的手一点一点往外挤,许是看我太辛苦,许是委屈到了一定程度,他从箱子里取出一份体检报告,递给本市最权威的媒体工作人员,趁着大家着急看那几张薄薄的纸,我们牵手离开了。

回到周家,我妈也在,我俩谈朋友的事家里都支持,当下我妈在和面,周老调馅,准备晚上包饺子,周老还不知道这件事,他年纪大了,禁不起情绪起伏。

周放拉着我去他房间,这是要促膝长谈的节奏。

他托住我的脸问:“你觉得我冷血吗?”我摇摇头。

“那你怎么看我不答应捐肾脏的事?”

我想都没想就开口“肾是你的,怎么处理关别人什么事?术中术后的风险得你自己承担,凭什么要看其他人的眼色,你身体从小就弱,我也不希望影响你的健康。”

他拍拍我的头,语气疏离的说:“豆豆,我之前出过车祸,摘了一部分肝脏和一个肾脏,我帮不了他。而且我情况危险的时候我妈也试图联系他,他当时就在美国,说要陪妻子没时间看我。”

我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对李叔的评价不能再低了。

他看我一脸担心,戳戳我的脸。

“其实我脑袋受了撞击,记忆也出了点问题,所以后来一直没联系你。”

“啊”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大。

他说再次遇见我的时候已经忘了他亲爱的豆豆姐,后来故乡熟悉的一切让他渐渐想起小时候的事。他说我是他的温暖,尤其想起那个冬天我带挨打的他离家出走的时候,他说喜欢烤红薯的味道。

我迷迷糊糊蜻蜓点水般的和他拥吻在一起,很多想法身体来的更诚实,直到我妈突然推门进来,周放难得红了脸,到底我脸皮够厚,对着亲妈一脸谄媚的笑着“我们这有感而发,不算犯法。”

瞅着我没脸没皮的蠢样,感觉她恨不得把我重新塞回肚子。不打算继续看我,她温柔的对周放说:“放放,饺子煮好了,快下来吃吧。”然后带上门走了。

饺子很香,周放一会替我夹菜,一会帮我拿纸巾,蘸料快没了也主动帮我加,一顿饭吃下来,老妈对女婿太满意,难得让我在周家多带一会儿,她自己先回去了。

当天晚上新闻里的画风变了,周放递出去的是他的体检报告,不需要多余辩解什么,李叔已经被质疑做父亲的合格性,和上节目道德绑架的歹毒。

一场风波来去匆匆,本以为已经平静。夏天最炎热的时候传来噩耗,李叔的小儿子走了,再多的不满伴着生命的结束都不重要了。偏偏那个虐待周放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迁怒,她居然带着水果刀冲进医院,周放倒是没事,骨科老大夫依旧维持好身手,顺利的解救了周放。

我有点好奇老大夫是不是类似少林寺扫地僧的存在,周放没回话,就是冲我膝盖敲了两下,那酸麻简直了。看来他是得了老大夫真传,着实在我这露了一手。

实习期结束后周放选择留在故乡的人民医院继续给老大夫当助手,师徒俩处的非常融洽。

都说春天的新娘最漂亮,又一次在我下班后一身工作服赴约时,周放拿出一枚朴素的戒指,然后在亲友的见证下我答应了求婚。

即将告别原生家庭开启下一段人生,幸福有了新的样式,成为彼此的温暖,共度繁华的人世,信心都在满满的“我愿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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