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第五回：岐路，闭门羹与搭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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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话篓子，一开口，一拿笔，都啰里啰嗦，没完没了。

好啦，第五个刚好，省着点儿笔墨说，说一小串儿。

先说第一个。

那天我们雨中走杜甫草堂。这儿我来过两回了。86年陪着爸爸妈妈在成都看病，引导他们去过武侯祠，文殊院，青羊宫，还有一个王陵王建墓。我自己呢，单独去了杜甫草堂。不收门票，除了那个高高的塔楼，几间茅草棚子，就是一大片竹林子，里面有条小径，走得没完没了，提心吊胆，印象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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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来，跟崔强，积海，坐在一个茶亭里晒太阳，掏耳朵，打盹儿。我一觉醒来，人家园子快要关闭了。我们急急忙忙，找不到出口，就在无人的园子里到处跑。每一棵树都遮天蔽日，一丛一丛的青竹，挑着高高的天空。一湾水，公园管理员在对面，呦喝我们出去，可我们就是出不去，一闪，一拐弯，一条幽径，他就不见了。我说，咱们干脆慢慢走。走了好久，才找到出去的门。感觉经历的都是奇景，从来都没有看过。偌大一个园子，曲径通幽，林木苍郁，亭台楼阁，就为这我们几个人误打误撞，安安静静地搁在眼前。出了园子，我们得意坏了——原来这个地方，没人的时候独自游赏，才得妙趣！幸亏我们最后出园子。

这一次，同一个地方，又有不同的妙处，淅淅沥沥，正是秋雨季节。我们就慢慢走。坐在一个祠堂的背后喝茶，写诗。然后继续走。可走来走去，总觉得所有的地方我都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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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了，该出门儿回去了。这一次门口找得非常顺利。可我内急，又匆匆忙忙，沿着旁侧的小道，一径拐弯拐弯，去找卫生间。于是就沿着幽美的小道，走啊走。结果走到了一院摆满盆景的地方，又走入一个大大的展览馆，说是唐代杜甫草堂的遗址。走出来，弯弯曲曲的小径边，一块随意的墙壁，上面刻着钢笔手写体的余光中《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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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到一个小小的池塘，中间一条石子小坝，我们可以摇摇晃晃走过去，拍照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赏点点荷花。又走到长长的碑廊，和笑吟一起读丰子恺写的杜甫长诗。后面就有一个儒雅的人称赞：这位先生，你的书法好，你妻子的古诗功底好。赏一幅我最喜欢的丰子恺的字，还能得到别人的表扬，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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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游荡了一圈，才知道草堂这个园林，大得很，美妙的去处还有很多。这一次，偶尔想到要找卫生间，就把很多没赏过的好景赏到了。

那时内急，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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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

我们在网上订了联票，打算自己去游玩都江堰和青城山。上一回来，人挤人。这一回来，还是人挤人。好在，坐在那条吊桥的岸边，写诗，时不时望一眼对岸的风景，都江堰鱼嘴的前边儿，青山一带，江山秀美，其实是看不够的好风光。上一回光顾了在桥上和大家摇摆拥挤，就没有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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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吟从那个电子扶梯上下来，我刻意考察了一番，发现了后山的古道，一路走过去，密林石磴，太有味道了。半山腰上，静静看都江堰的全景，每一眼都大美。然后又过了两座古城关，都是真家伙，古砖叠城垛，瓦松生屋顶。从半山腰上绕行，发现了一种叫做醉蝶仙的花儿。从山上俯瞰下边老县城万家屋顶，瓦缝参差，檐角相斗。这样我们才回到了景点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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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点饭，5点半。按照小饭铺老板的指示，坐了101公交车，晃晃荡荡 ，晃晃荡荡，好久好久才到了青城山。一下车，一股森林气息扑面而来，好清新。可是，很不幸，这儿的人都说，青城山森林公园要关门了，都六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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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很沮丧。没奈何，上了回成都的大巴。车上只有稀零零的两三个人，不知等多久才开车。

我们不甘心：联票，青城山的两张加起来，100多块钱，就这么废了。没奈何，在这个大大的停车场，感受一下青城山清新的空气，站在山外看看山，也是好的。就下了车，跟司机说我们去转一圈。可一圈转回来，两辆大巴，都跑得没影子了。

没奈何，打的，一问，到成都又是200多块。损兵折将，我很懊恼。就不想花那个钱了，想着坐公交回到都江堰，再搭二十来块钱的公交车回成都。老难题又来了：我们身上没零钱，坐公交很麻烦。尤其是，这会儿花了冤枉钱，就不愿拿一张五块钱的票子，直接塞到两个人四块钱的票箱子里。人的吝啬，小气，都是有原因的。呵呵，可发一噱。

刚才坐101来的时候，凑来凑去，有3块9毛钱，司机很好，四川话唱一句：要得！又赦免了我们一毛钱。笑吟感激得满面笑容。出门在外，任何人的一点点善意，都让人刻骨铭心吗？

可现在坐公交，又没有零钱了。笑吟拦住一个走路的老者：大叔，能给我们换零钱吗？

那长者瘦瘦的，矮矮的，黑黑的。瞅一眼我们，不吭气，掏出一叠的钱，几张100块的票子上面托着一沓儿一块钱的票子，他数了四张，给笑吟。笑吟给他十块钱，说：你给我换十张一块的，就可以了！

老者摆手：拿去花吧，换什么？谁出门不缺个三块两毛的。我到这儿散散步，给你们吧。

说完，飘然而去。再看，已经消失在青城山下。

我们拿着钱，发愣，感叹：四川人就是好。

最后，没奈何，我们还是坐了出租车。今天的冤枉钱可花了不少。笑吟说，咱们都江堰玩得时间太长了，不过，也游美了。青城山，下次来玩吧。一看就是好地方。不过，这个老人太好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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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一想，觉得今天我们很值。都江堰，游得那么彻底尽兴，青城山虽然没有进去游逛，却遇上了这样的老人。

我说：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咱们其实游了真正的青城山。啥叫“问道青城山”？这个给咱们四块钱的老者，就是青城山的道啊。

又想：你就是到青城山里边游山玩水，也未必能算得上“问道青城山”。巧遇青城山的有道之士，嗯，这个才算。不吃闭门羹的话，到哪儿去遇上那个恩赐我们四元钱的陌生人呢？

也许，我们来迟了。

也许，游青城山，我们来得刚刚好。

第三个。

我一个人回酒泉，飞机降落嘉峪关。本打算，优哉悠哉，随便坐机场大巴，进嘉峪关城，到酒嘉出租车守候点下车，来它一碗嘉峪关的刀削面，再坐出租回酒泉。反正这是中午，不必赶着回去上班。

今天飞机上满满当当，都是来嘉峪关的乘客。我看一群人往一辆大巴跟前走，就去跟他们放了行李，上车找个座位，舒舒服服，开始翻手机。

上车来的都是四川人，都是唱歌的四川话，有两个就开始在我后边发起了思古之幽情——汉武帝，漠北之战，据两关，列四郡。阳关玉门关的诗歌。好。我算坐对车了。

车子开出飞机场，大巴上很舒服。从驾驶舱上来一个壮汉，穿西装打领带，胸前挂一个牌牌，跟一车四川人讲话，好像是给他们安排要住的宾馆。我听着感到有点不对。再听，原来这是搞接待的会议工作人员，用大巴来接这些四川人。我的天，我怎么坐了人家会上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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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壮汉讲完话，我小心翼翼跟他打招呼，说，我还以为这是机场大巴，对不起，我不是开会的，我掏车钱好吗？

壮汉看我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说，你先坐着。然后他又跟一车四川人安排宾馆的事儿，忙了好一阵子。看来他无意叫司机停车，撵我下去。

然后他拿话筒，给四川人介绍“我们的酒泉”。雄伟的雪山祁连山，辽阔苍茫的戈壁滩，干燥的塞外气候，迥异南国的大漠风光……，很动听。很动情。我听着，恨不得替他帮腔。心里也踏实了：这个人不会撵我下车的，不会收我车钱的。

哇，看来我便宜占大了，不光蹭了人家的大巴，而且呢，还特别方便，一站就到酒泉呀！

他讲完话，又坐到我旁边，跟我拉上的话：你是霍老师吧？我刚看了第二眼，就认出你了。

岂止认出了霍老师，他还是酒泉中学的家长呢。他还是酒泉中学高三高子涵同学的父亲呢。他还是特别敬佩酒泉中学的酒泉市民呢。他还是酒泉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呢，听我到那儿上过课。

这是酒泉的车，这是我的同行的车，这是老熟人的顺风车。

你看，这不是刚刚好吗？是谁替我安排的这样的行程呢？

一切刚刚好。

这一串子，也可以编个回目——

拐弯了耽搁了误会了 

巧遇兮得到兮邂逅兮

岐路

也许最珍惜我的脚印

自开自落的鲜艳

为我留着灵感的最后一扇门

总是有一辆末班车

耐心

等待追赶蝴蝶

走远的人

我是那个刚刚好的错误

刚刚好

你的空谷

敲响我的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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