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又怜又恨的仙女

在苏童的小说《黄雀记》中，女主角仙女，也就是长大后的白小姐，是一个让人又怜又恨的人物。

先来看看仙女的外貌，苏童是这样写的：

谁都承认仙女容貌姣好，尤其是喂兔子的时候，她歪着脑袋，嘴巴模仿着兔子食草的口型，一个少女回归了少女的模样，可爱而妩媚。

容貌姣好的仙女，本该是可爱而娇媚的，偏偏她却蛮横无礼、自私而任性，长大以后，又贪慕虚荣，贪图享受，仗着这副好皮囊，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光明正大地干起了令人不齿的行当。

仙女从小被父母遗弃，抚养她长大的爷爷奶奶，生活贫困，地位卑微，又都有生理缺陷，在精神病院里靠养花种树为生。他们不懂得教给仙女如何去爱，包括爱自己和爱别人，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和仅有的物质条件，纵容、溺爱着将仙女养大。

在仙女十来岁的时候，曾遭精神病人猥亵，无权、无势又无知的爷爷奶奶对此毫无对策，只骗仙女说，那些精神病人是“鬼”，让她离“鬼”远一些。从此，仙女就躲在精神病医院一角的养花匠小屋里，很少与人接触，特别是正常人。她对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充满了不信任，甚至是憎恨。豆蔻年华之际，她又遭柳生强暴，成年后当了妓  女，怀了嫖  客的孩子，最终却被嫖客抛弃……

这样的仙女，容貌姣好，却身世悲惨，怎能不让人心生怜悯？

仙女的第一次出场，是在一张黑白照片上。保润的祖父每年都要去照相馆拍一张遗照，而跑腿取照片的差事就落在了保润的头上。某一年，由于照相馆的失误，将仙女的照片错给了保润，于是：

一个少女的两寸黑白照片，无辜地展示在杂货店肮脏的地面上。是一个大眼睛少女，圆脸，薄唇，扎了个刷子般的马尾，她不笑，微微咬着嘴角。看起来，她似乎预知了照片的命运，正用一种忿忿的谴责性的目光，怒视着这个世界，包括保润。

你看，就连照相，仙女都是一副愤怒的模样，好巧不巧地，照片又被保润掉在了“肮脏的地面上”。这一张小小的照片，将仙女对世界的态度，以及她所处的环境，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段话的结尾处，特意点出保润，预示了仙女后来对保润的憎恨，才有了后来的诬陷保润，致使保润入狱十年，也就有了她和保润、柳生之间漫长的命运纠葛。

对仙女的恨就源自于她对保润无来由的憎恨、诬陷以及她对自己的放纵。

照片上的女孩子进入了少年保润的第一场春梦，带着她的愤怒，启蒙了他朦胧的爱意，及至保润在精神病医院第一次遇见活生生的仙女，他再一头栽了进去，开始了对仙女真切、执着又笨拙的追求。

长相平平的保润，木讷、孤僻，又不善言辞，在仙女的眼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保润对仙女的喜欢和追求，换来的只是仙女的厌恶和蔑视，这反过来又激起了保润的气愤，以至于怒气冲冲的他用绳子捆住仙女，丢下她落荒而逃。没想到柳生恰在此时赶来，看到被捆绑的仙女，一时鬼迷心窍，心生歹念，趁机强暴了仙女。

然后，仙女对警察指认是保润强奸了她。这根本就是张冠李戴，十足的诬陷。仙女之所以如此，无非是因为柳生长得比较帅，家里又有钱，柳生的妈妈用一只翡翠手镯和若干钱财，收买了仙女和她的爷爷奶奶，仙女和柳生一家就这样将保润送入了大牢。

不得不承认，在整件事上，保润也并非完全无辜。正如仙女后来对保润所说：“你自己活该，谁让你绑我的？你不绑我，他怎么做那下流事？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你们都犯罪了！”

可保润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强奸你可以，绑一下你就不可以？”

仙女就说：“你以前很丑的，比现在还丑，又丑又抠门，柳生以前多帅啊，花钱大方，舞又跳得好，帅哥么，女孩子心里都喜欢的。”

于是，保润就明白了，“你喜欢他，讨厌我，就把我当他的替罪羊了？”

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没什么道理可讲。喜欢一个人和讨厌一个人，都是你的自由，本也无可厚非。

但是，喜欢一个人和讨厌另一个人，就可以颠倒黑白、放过一个人、诬陷另一个人吗？十年啊，你一个讨厌就让人家白白坐了十年大 牢，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又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在狱中度过了。最可恨的是，仙女做了错事，不但不知悔改，竟然还如此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这样的仙女，容貌姣好，却是一副无耻嘴脸，又怎能不叫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