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怀念

一个月前回老家办理迁户口的手续。在跟办事员打交道的时候，很意外地碰到一个十年没见的初中同学。有老同学的额外关照，事情很快处理完。临了留下联系方式，在回深圳之前简单吃个便饭，叙叙旧。这算是又跟初中同学联系上了。

之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联络着。她喜欢玩微博喜欢发朋友圈，我是万年潜水党，多数时候给她点赞，少数时候留言，极少时候则顺带聊两句天。某天她突然告诉我，初中同学们组建了微信群，问我要不要加。都是老朋友老同学，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一会儿就被拉进微信组群。

刚进去的时候特别热闹，群里的信息刷得飞快。开始大家都还打字，后来来不及打字了就直接发语音。彼此叫着外号，热情地相互询问着近况，像小时候一样吐槽着挖苦着，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听到这帮十年没见的同学的声音，感觉非常亲切。大家很快又互发照片，单身的发自己的照片，有伴侣的发两人的合影，有几个还把自己孩子的照片也发了。看着大家的照片，我感慨着岁月在我们身上留下的痕迹。有几个人发出的照片，我几乎要不认识了。女同学们都漂亮了，男同学们则都成熟了。

我从高中起就离家读书，一直住校，大学更是就读于千里之外的广州，接着又在深圳工作了三年。我跟大部分的初中同学已是十年没见。很有意思的，竟然还有很多人记得我。有人说和我一起参加过辩论赛，对我自由辩论时反驳对方的一句话记得特别清楚，说我讲得精彩极了；有人说我当时数学特别好，每次都早早做完数学作业再给别人讲题；有人记得我们一起参加合唱比赛，决赛那天我重感冒说不出话，可还是固执地要求参加；还有人记得我一边骑自行车一边吃冰棍儿，两手不扶车把手，一手一支冰棍左右开弓地吃。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我的往事，有拉风的，也有更多糗事。东一句西一句，这样的那样的，在我听来都是那么的美好。可是，我竟然大都记不起来了。很多时候直到他们描述完整个事情，我才隐隐约约地觉得好似有过这回事儿，可具体怎样，我仍旧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

苏童说“个人记忆并不一定可信”，我深以为然。我觉得记忆有时候甚至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会随着个人的成长而扭曲变形，甚至面目全非。我只记得那段时间课业压力很重，从早到晚都要上课；每个老师都喜欢布置超多的作业，我怎么都做不完；每天都非常疲惫，常常看着看着书就睡着了。父母那时候也忙，我们一家三口曾有约半年的样子没怎么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在我记忆里的那段岁月是如此不堪，可从他们口中说来，似乎我的生活也挺多姿多彩。

很多研究证明，大脑记忆的工作方式是选择性的。我们不但会选择性地记住一些事忘掉另一些，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过滤掉那些不重要的不喜欢的记忆，同时，还有些记忆会在不断的重复中得到美化。这也就大概解释了为何他们所记住的，我则没记住，而我记住的，他们也大多忘记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时间的把戏，虽然我从一个城市换到另一个城市，可我还是我，他们也依旧是他们，只是我们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时间改变了。

老同学叙旧，聊的是十年前或者更早的事情，年代已然久远，大家记忆也有限，没几天就说完。而至于聊近况，大家则千差万别，难有交集，怎么也聊不到一起，也只好泛泛而谈。一周过去，群里就渐渐冷清了。

我们曾经那么熟悉，现在则又如此陌生。好在我们还有共同的记忆，因为我们曾把身影留在彼此的生命里。我一直舍不得删掉组群的任何一条信息，并且不时翻看以前的聊天记录，每次回顾都会让我感动满满，心中充满能量。可我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也仅限于此了。

相见不如怀念，记忆点缀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