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相公痴
人类设定下的安舸cp
官方王安与间谍羽太舸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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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羽太舸逻,已经四十年没见面了。”
王安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老一辈的人全都露出错愕的神情,甚至还有震撼、惊骇与悲恸。几个年轻人则茫然而好奇地面面相觑,其中有个人小声问:“羽太舸逻是谁啊?”他旁边的中年男人立刻用胳膊肘轻轻撞他一下,病房内再度陷入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王安的眼睛上,包括王安自己在内,他们都心知肚明,那双暗金色的眼睛一旦闭上,就再无力睁开,生死如斯。
王安记得羽太舸逻曾经说过,人的灵魂都居住在瞳仁里,上眼睑是伤,下眼睑为逝。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些,也许人临死前都会回忆往事,因为从此就再也回忆不出了。
羽太舸逻习惯只说“从此”,他自认没有往后。四十年前的一天,这成了王安的习惯,因为从那往……
王安想起羽太舸逻被押送去刑场的前一夜,与自己最后一次谈话。那时羽太舸逻的眼眸清澈无比,他说所有天生的罪人,一生中都有两次眼眸清澈的机会,一次是在出生后,另一次是在临死前。
“你害怕死吗?”王安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
“如若我怕死,当初就不会选择走这条路。”羽太舸逻朝王安一笑,仿佛从立秋的深夜回转到多年前初春乍暖,日出的一刹那朝霞漫卷,在樱花树下睁开晨霭蒙笼的双目,眼中枝头簇拥粉雪,半盈千株树。
王安欲言又止,嘴唇间细细的一道缝隙,像是即将破开的蝶蛹,但他很快又抿起来。沉默寡言惯了,多说一个字都是对彼此的轻视。
羽太舸逻却突然说:“现在小生有点害怕了。”
“怕什么?”王安顺着问下去。
“怕枪声一响,就再也看不见您了。”
王安愣在那里,两人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铁门,在光影中交汇。他们清楚双方都在压抑着痛楚,强烈到可以撕裂心肺,连残骸都碾成粉末的痛楚,无处释放也舍不得毁灭。而展露出来的,不过是像街道上无家可归的风一样的淡漠。
王安向来讨厌与别人对视,但此刻他不能也不想回避,他必须拼尽全力将这一次对视完完整整地记下来,一秒都不能少,一毫的偏差都不能有;必须用滚烫的烧红的铁烙印在心脏上,用雕塑家手里的小刀刻在骨子里,最好连同这份痛彻心腑一起,从此就不再害怕伤痛;必须到死都要在棺材里刻画出那双眼,千百年乃至亿万年之后,有人拨开尘埃破开棺材,看见里面空无一物,那双眼却完整无损地保留着,栩栩如生。
因为明日枪声响起后,他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不会再有一个瘦削清冷的人陪伴;他在任何不知名街角停驻时目光里的动荡,都不会再有一个名为羽太舸逻的人仔细揣摩;他带着满身风霜与倦怠回到家时,也不会再有一个蜷缩在沙发上熟睡的人要他抱一回。
他要记住羽太舸逻的眼神,从此用回忆填补死亡的空白,填补思念的角落,填补生活;他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从来没有人触碰过他的心,从来没有人融入他的生命,从来没有人用整个拥抱温暖他,从来没有人与他并肩而行,从来没有人拿命骗走了他的感情;他要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莫名其妙地释然,然后活下去。他听说那个特定的时间,就是心中无法忘却的灵魂喝下孟婆汤的瞬间。
“安君,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羽太舸逻的话语钩回王安欲散的思绪。
王安将目光收敛,沉吟许久。他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不会在任何时候做出抿嘴唇、握拳、乱动或者别的任何将焦虑不安等负面情绪表现在外的动作,更不会加深呼吸。所以他保持着平常工作时的姿态,保持着冷静、理性而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说了七个字:“明天我不去刑场。”
羽太舸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们再也没看过对方的眼睛。随后羽太舸逻说:“那么这就是我的遗言:晚安。”
良久,王安才发出一声不带哭腔的“嗯”。随后他转身就走,与平时相同的步行速度及走路姿势,是彼此尊严的最后一道防线。
王安本来可以去刑场的,他所有同事也都以为他肯定会去,但他的选择让他们大吃一惊。
那天早上,有个同事走到他身边悄悄问:“王安,你真不去看看他?”
“一个间谍,有什么值得在意的。”王安的嗓音略带沙哑。
“你要是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同事看看手表,表情已经有些急切,“我开车送你,不然这辈子你们都见不到面了。”
“多见一面少见一面有什么区别?”王安抬起头对同事笑了,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行了,回去工作吧。”
“万一他还有话对你说呢?”同事不死心,又继续问道。
“他有话,我也不想听了。”王安垂眸时顿了顿,那一顿好像光年从距离单位变成时间,随后他若无其事地说,“就这样吧,”
与此同时,羽太舸逻已经跪在刑场上,持枪的行刑者站在他身后,他却波澜不惊。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羽太舸逻安静地呼吸,短暂地思忖片刻后问:“我能再见王安先生一面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不用睁眼也能感受到那些人鄙夷而深恶痛疾的视线。于是他自顾自地说:“那么,我可以给他写一张字条吗?”
他的手铐被人松开一边,一支黑笔和红色的便笺递到他面前。他握笔时还有些不稳,但握得很紧,很紧。
写什么好呢?“愛してる”?都到了这份上,再写也只是徒增安君的负担。“希望您找到更好的人”?我早就没资格说这话了。“ありがどう”?有什么值得道谢的啊,难道感谢安君将我间谍的身份曝光?“Goodbye”?不行,太平庸了……
最后羽太舸逻在便笺上写了四个字:
不归,勿念。
他折叠好,方方正正的一个四边形,然后递给旁边的人,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旁边的人接过,随后重新给他铐好,接着用黑眼罩蒙上眼睛。羽太舸逻始终保持平静,却并不坦然,有些事情并不是一死就能了之的。
就在枪声响起的瞬间,羽太舸逻突然开口:“安……”未能说出的音节随他的躯体一同跌落血泊。
王安的心脏猛然一痛,疼得直捂着胸口喘气,眉头紧紧拧成团。旁边的同事受他一吓,赶紧问发生了什么。王安费力地直起背,摆摆手强颜欢笑着说,没事,以后少不了疼。
周围的同事还是紧盯着他,王安于是又笑道:“看吧,有些人就是这样,临死也不忘让你心里疼一下。”
王安的心脏疼了半天,到了正午终于好转,仍旧和从前一样,勤勤勉勉地工作,恪尽职守,也再没有提起羽太舸逻。到了傍晚下班的时候,他收拾好东西走出大门,看见天边鲜艳的晚霞与流转的暮光缠绵悱恻,不知不觉在街角伫立良久。
他想起很久以前羽太舸逻和自己聊天时,曾经这么说过:
“中国在日本以西,于日本而言是日落之地。日落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有着不祥的寓意,但我啊,过去的时候非常孤独,没有朋友,与家人的关系也很淡,不知道为什么养成了看日落的习惯。安君看过日落吗?在光明消逝之后,黑暗降临之前,就像……您的眼睛一样。”
“安君,我是很相信命中注定的。也许我曾经对日落的痴迷,就是为了能够遇见你。”
他们的感情越是真挚,就越容易被真相敷衍。
所以王安成为羽太舸逻命中注定的日落,既是夜色降至前最后一抹光耀,也是白昼消逝时最残忍的昭告。
那一刻王安的枪口抵上他眉心,两人的目光针锋相对,他压低声音却丝毫不减逼迫性:“抱歉,羽太先生,你被捕了。”
羽太舸逻笑了,说:“早就想看看安君工作时认真的样子了,原来这么绝情啊。”
“不好意思,你是间谍。”王安手上力道又加重几分,羽太舸逻的后脑勺直接磕到墙壁,那双眸子却更添戏谑。
“如果我乖一点,安君会不会动作温柔一点?”羽太舸逻毫不在意自己正被王安拿枪指着,反而笑着和他开起玩笑来。
王安面无表情地把他铐起来,随后就给上头的人打电话。羽太舸逻趁他转身不注意时迅速弄开手铐,瞄准他手里的枪一脚踢了过去。王安能多果断,他羽太舸逻就能做得多狠。
他们打起来甚至都不记得前天夜里还同床共枕过。
等局里的人包围王安家的时候,他们已经数不清自己身上有多少道伤了。王安只记得那把枪最后还是回到自己手里,并死死顶住羽太舸逻的太阳穴。
羽太舸逻直直地看向王安,那目光就像迷雾拨开后的苍凉。他说:“开枪啊。”
王安听到身后传来一群人上楼梯的声音,狠狠咬紧嘴唇,反手把枪扔到背后的墙根, 紧接着低头在羽太舸逻的太阳穴吻了一下。
致命的温柔。
王安使劲晃晃脑袋,不再回忆那些事,却不知不觉走向刑场。走到半路上,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精神状态有多糟糕,立刻打算往回走,却转头在草丛中看到一点鲜红。出于好奇,他走过去仔细一看,是折叠好的便签纸,已经肮脏不堪。他捡起来展开后,从污渍与灰土腐蚀的缝隙中看见四个字:
不归,勿念。
是熟悉的字迹,属于一位故人。
他回来了,但却是为了告诉王安,自己不会再回来。
本该“勿念”的一切跨越时空重新在脑海中翻涌,掀起滔天巨浪。王安记得,那天寒蝉格外悲戚。
王安最后回忆起的,是他和羽太舸逻初遇时的场景,樱吹雪,木漏日,一切只为了辉映那双如画的眼。
“初次见面,我是来自日本的羽太舸逻,从此请多指教。”
有的人,一辈子就是为了等待黄昏的云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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